2014年推出的第三輯《溫故》,"影像"專欄刊出了一組拍攝自1945年在青島停留的美國海軍航空母艦安提坦號的老照片,這些照片生動再了1945年11月5日美國海軍軍艦上的水兵登陸青島的情景,給抗戰(zhàn)勝利后的時代轉折留下了一幅清晰的畫面。
本輯《溫故》"特稿"專欄,刊發(fā)了中國民國史研究會副會長李繼鋒采訪白先勇老師的文字稿,《走近真實的白崇禧:白先勇先生訪談錄》,兩人就"白崇禧、李宗仁與的三角關系"、"蔣桂戰(zhàn)爭"、"白崇禧的真實面相"、"四平街之戰(zhàn)"、"白崇禧去臺和亡故的真相"等近代史上的熱點問題進行了深入的討論,具有很強的可讀性。
溫故》"記憶"專欄,藝術家馬良《時光旅行和情書》以文字開啟了一段美妙的"時光旅行",回憶了自己的童年時光、與外婆、爸爸、媽媽、姐姐之間發(fā)生的許多動人故事;孟彥弘《父親》從十歲時對父親的記憶寫起,記錄了一位普普通通的父親奔波勞碌的一生, 從這位出生于1937年的平凡父親身上,我們卻能看到時代巨變給一個普通家庭帶來的種種影響,同時感受到父與子之間深沉的情感。《皇宮 皇冠:慶"皇冠"一甲子》記錄了作者與臺灣"皇冠雜志"的創(chuàng)辦人平鑫濤及其夫人瓊瑤將近一個甲子以來的相識、交往;張新穎《生命的完成:超越受難者的身份》選自最近由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出版的《沈從文的后半生:1948-1988》第十七章,以豐富的史料呈現(xiàn)了沈從文離世前一段歲月的社會遭遇、個人選擇和內心生活,從1982年的回鄉(xiāng)之旅到1988年的離世,清晰見證了一個弱小個人的全力掙扎,一個平凡生命以柔弱的方式顯現(xiàn)的強大勇氣和信心。
溫故》"人物"專欄邵盈午《天存碩果沾文苑:記施蟄存先生》一文回顧了作者自1985年起與施老的多次通信和1986年親往上海拜訪施老的經(jīng)過,對于這次見面過程中談及的"施老與魯迅的關系"、"施老晚年花費大量心血進行金石碑版研究的原因"等話題更是詳細記錄,文章有很高的史料價值;諸葛計《吳老師給我們講故事的故事:回憶恩師吳于廑先生》記錄了1959年自己作為學生,與當時接受改造的吳于廑老師一起下鄉(xiāng),在武漢武昌縣豹澥公社勞動期間一些難忘的往事;《現(xiàn)代"蕓娘":記錢存訓的夫人許文錦》綜合散見各處的史料,描摹出張充和的摯友、錢存訓的夫人許文錦一生的事跡。
溫故》"往事"專欄王克明以《任芝銘存稿》一書所收任芝銘先生早年家書中涉及土地的內容為切入點,撰寫《微觀民國土地往事》;顧曉悅《和20世紀40年代的作家》回顧了父親孤冷觀20世紀40年代主持《小說月報》時與包天笑、張恨水、秦瘦鷗、程小青、鄭逸梅、周瘦鵑等作家的交往,他們各自與《小說月報》的淵源,20世紀40年代文化界的繁榮景象由此可窺一斑; 1938年至1941年已晉升中校的帕姆弗雷特軍醫(yī)擔任駐劉公島英軍末任醫(yī)官長,《劉公島札記:英租時期末任醫(yī)官長夫人的回憶》即是他的妻子卡琳回憶他們一家人在劉公島度過的人生中極為難忘的這段時光。
溫故》"文本"專欄,梅振才《何妨余事作詩人:讀史學家唐德剛詩詞遺稿》,系統(tǒng)分析了唐德剛詩詞創(chuàng)作的內容、風格、詩論思想。
1、《溫故》 公民記憶,馬良《時光旅行和情書》+ 孟彥弘《父親》+ 《皇宮 皇冠:慶"皇冠"一甲子》+ 王克明《微觀民國土地往事》+ 顧曉悅《和20世紀40年代的作家》
2、《溫故》 故人故事,張新穎《生命的完成:超越受難者的身份"》 + 邵盈午《天存碩果沾文苑:記施蟄存先生》+ 孫康宜"施蟄存的詩體回憶:《浮生雜詠》八十首" + 諸葛計《吳老師給我們講故事的故事:回憶恩師吳于廑先生》+王道《現(xiàn)代"蕓娘":記錢存訓的夫人許文錦》
3、《溫故》 中國影像,秦風老照片館《1945年:美軍登陸青島》+《劉公島札記:英租時期末任醫(yī)官長夫人的回憶》
4、《溫故》 珍貴文本,《走近真實的白崇禧:白先勇先生訪談錄》+ 梅振才《何妨余事作詩人:讀史學家唐德剛詩詞遺稿》
[特稿]專欄
李繼鋒《走近真實的白崇禧:白先勇先生訪談錄》
……作為一個軍事戰(zhàn)略家,他是一個很自負的人,他覺得自己在戰(zhàn)略上恐怕是的。他指揮軍隊,除了廣西軍以外,中央軍他都指揮過。哦,他很得意的一點,就是他手下的兵越打越多,可謂麾下百萬雄師。不過,"上馬能領軍,下馬能理政"才是我父親最自豪的。
[記憶]專欄
馬良《時光旅行和情書》
……我是一個乖癖的不合時宜的人,我承認,也并不打算變得正常起來。正是懷著這種不適感,多年來我流亡于我的故鄉(xiāng),踏遍了回憶里的每個街角弄堂,敲開了每一扇我曾進出過的門,重逢了無數(shù)不曾蒼老的臉,這份莫名其妙的憂愁,成了我和我的故鄉(xiāng)之間,的通途。
孟彥弘《父親》
……父親是千千萬萬個普通人中的一個,也是一個巨變時代的經(jīng)歷者和承受者。他沒有值得樹碑立傳的事跡,可我們總能感到家里缺了一個人;逢年過節(jié)、忌辰清明,看著遺像、看著那堆黃土,心里總會泛起酸楚……
《皇宮 皇冠:慶"皇冠"一甲子》
……突然間天地開闊,冒出了佩納皇宮的頂端,鵝黃色的拱頂、褚石色的尖塔、淺灰色的炮樓,白色的城垛穿插夾雜其間,襯著藍天白云,是那么樣的威風、凝重、雄偉,極氣派地聳立在山峰上。不同格調的建筑風格、不同的色彩、不同的造型溶組在一起,竟如此的相稱和諧,它釋放出的善意、秘玄和美感使我震顫又迷茫。
張新穎《生命的完成:超越受難者的身份》
……也是在1985年,一個雜志社幾個人來采訪,問起""的事,沈從文說:"在``里我較大的功勞是掃廁所,特別是女廁所,我打掃得可干凈了。"來訪者中有一個女孩子,走過去擁著老人的肩膀說了句:"沈老,您真是受苦受委屈了!"沒想到的是,沈從文抱著這位女記者的胳膊,號啕大哭。什么話都不說,就是不停地哭,鼻涕眼淚滿臉地大哭。張兆和就像哄小孩子一樣,又是摩挲又是安慰,才讓他安靜下來。
[人物]專欄
邵盈午《天存碩果沾文苑:記施蟄存先生》
……"我認為文學不應有人為的主流。如果官方強行將寫實主義劃為主流,所謂`現(xiàn)代派`就是旁流、支流甚至逆流,如果是這樣的話,如何理解所謂`百家爭鳴`呢?至于`重寫文學史`,我的看法是無所謂重寫,誰都可以寫,每個人都可以持有自己的觀點,不必強求一致。但要真正做到這一點也很不容易。"
諸葛計《吳老師給我們講故事的故事:回憶恩師吳于廑先生》
……我們聽完故事,都笑得前仰后合的,連饑餓也忘記了。大家七嘴八舌地議論了好一會,才決定把答案報告吳先生,說安的題目應當是"麻木不仁的三兄弟"。吳先生聽了,滿意地連連點頭說:"十分恰當,十二萬分的恰當。有人說你們這個班工農同學多,水平不高,我就不相信!你們是大有希望的。"
[影像] 專欄
秦風、薛原《1945年:美軍登陸青島》
……1945年秋天的青島,因為這批美國官兵的登陸,留下了數(shù)十幅老照片。現(xiàn)在,這些老照片,又由臺北的秦風先生提供給了《溫故》。從這些老照片中,打量著既熟悉又陌生的青島的風景,涌上的是復雜的心情和滋味。尤其是,看著這些老照片,不能不想起父母當年講述的故事……
[人物]專欄
王 道《現(xiàn)代"蕓娘":記錢存訓的夫人許文錦》
……"她多才多藝,書法秀麗;口才流利,能說多種方言;她的記憶力強,會講故事,風趣幽默;她善做烹調,長于交際。她的天性善良,為人正直,犧牲自己,樂于助人,為親友所愛戴和景仰。"
[往事] 專欄
王克明《微觀民國土地往事》
……《任芝銘存稿》一書所收任芝銘先生早年家書里,涉及土地的些許內容,很私人,很家庭,很可使今人微觀當年,了解一二土地往事。
顧曉悅《小說月報》和20世紀40年代的作家
……上世紀40年代的文化界,在苦難之中出現(xiàn)了難以言喻的繁榮……顧冷觀主編的《小說月報》,不僅擁有名家包天笑、張恨水、秦瘦鷗、程小青、鄭逸梅、周瘦鵑等為其主要作者群,也別開生面地向青年作家提供了施展才華的舞臺。
卡琳·帕姆弗雷特著,馬向紅譯《劉公島札記:英租時期末任醫(yī)官長夫人的回憶》
……我是如此熱愛這些總是帶著溫和笑容的人。不管走到哪里,迎接我們的都是微笑與問候。眼睛明亮、面頰紅潤、羞怯而又拖著鼻涕的孩子們會圍在我的花園門口要糖吃……他們如今在哪里?遇到了怎樣的生活磨難?我無從知曉。當我寫下這些文字時,我那位可親的一號園工,正從墻上注視著我—他的炭筆肖像畫掛在墻上。
[文本] 專欄
梅振才《何妨余事作詩人:讀史學家唐德剛詩詞遺稿》
……若編《唐德剛全集》,"唐派史學"、"唐派散文"當然是主角,但"唐派詩詞"亦不可或缺。當然,唐先生如同他的師友胡適、周策縱一樣,新詩與舊詩兩體皆擅。
走近真實的白崇禧:白先勇先生訪談錄
李繼鋒
猶如希臘悲劇的白、蔣、李三角關系
李繼鋒:閱讀《白崇禧將軍身影集》時,很關心您是怎樣看待和描述白崇禧和李宗仁之間的關系。抗戰(zhàn)時期的重慶曾流傳一個有趣的謎語:"是文人又是武人,是今人又是古人,是一人又是二人,是二人仍是一人。"它的謎底便是:"李白。"這個"李白"并不是唐代大詩人李白,而是李宗仁和白崇禧的合稱,可見在時人眼中李宗仁和白崇禧是親密無間的政治伙伴,是渾然天成的政治搭檔。"李白"就像一體兩面的連體人。除了兩人政治上的交誼,你們家和李宗仁家平常相互走動多嗎?他們大人交談的時候,您總是在場嗎?
白先勇:記憶中兩家人的走動還真不是太多。李宗仁偶爾到我們家來吃飯的時候,感覺有點難以接近,言辭上講并不那么親切。我當時還是小孩子,后來聽了看了許多東西才更了解他。當然,李宗仁和我父親關系很深,李宗仁對我爸爸很信任,也很佩服,《李宗仁回憶錄》里邊就提到過,他非常器重我父親。我父親也非常尊重他,相處時知道如何拿捏分寸。所以他們兩個人之間一直有著很難得的那種默契。不過,他們也有很多不同的地方。李宗仁基本上是個專注打仗的軍人。我父親雖然也是個軍人,卻是喜歡動腦筋的思想家式的軍人,兩人的個性很不同的。兩個性格很不同的人在一起,卻產生了互補的效用,合作得很長久。我覺得,那種深厚的默契是屬于他們個人之間的,兩個家庭的交往確實很少。
李繼鋒:《李宗仁回憶錄》提到這樣的史實,上世紀30年代初的時候,有好幾年,李宗仁就常住在廣州,實際上是由您父親在治理廣西。有這樣的比喻,李宗仁和白崇禧的關系猶如手套與手,您父親是手,而李宗仁是手套。
白先勇:對!那時候的廣西是我父親負責治理的,當然還有黃旭初和他搭檔。那時,黃紹竑已經(jīng)投奔南京了,黃旭初擔任廣西的省主席。李宗仁在廣東,等于是在外邊為廣西做交際工作,跟廣東那邊密切聯(lián)系,兩廣一家才有力量嘛。治理廣西的重任就落在我父親肩上。他那時候在廣西施政,可是雷厲風行啊。
李繼鋒:民國的兩廣,因為地域、文化、族群的關系,遇到政局大變動的時候,常結成同盟。和廣西比,廣東富裕得多。廣西可謂"無處無山,無山無洞,無洞無匪",白崇禧他們將這樣的省份治理成"模范省",有點匪夷所思。主政者要有創(chuàng)意,更要有強大的執(zhí)行力的。我感覺作為儒將,這兩點白崇禧似乎都不缺乏。
白先勇:我舉個例子吧。他做的有一件事情就是在廣西禁賭。那時候廣西人愛賭,尤其是軍人,有的賭得連槍都輸?shù)袅恕N腋赣H雷厲風行,那時候對賭博禁得很兇哦,說禁就禁,很徹底的。連對李宗仁家的親戚,都不買賬。李宗仁的哥哥喜歡賭,家里邊搭了桌子,好多人在里邊賭,外邊還站了衛(wèi)兵。我父親自己跟我講的這件事,他找到李宗仁的哥哥講,你快一點,把那個衛(wèi)士撤掉,把那個賭桌撤掉。你不撤的話呢,我明抄你家,押著你游街。游了街,我就槍斃了你,我還要告訴你弟弟。他哥哥害怕了,馬上就安排,撤掉了賭桌。我們自己家也是幾十年沒有麻將的,以身作則啊,有本書說我父親那時打麻將啦,我父親禁賭都禁得轟轟烈烈,家里面怎么會打麻將?這種書只能當小說看啦。后來到臺灣,我媽媽才開始打打麻將。
李繼鋒:其實,對李白二位,我先了解的還是李宗仁。上個世紀80年代初就讀過 《李宗仁回憶錄》,那是歷史學家唐德剛教授對李宗仁多次訪問后整理而成。唐教授曾經(jīng)是李宗仁麾下的士兵,他的文字很有感染力,這本書在大陸出版后,流傳很廣,我對民國歷史感興趣,很大程度上是受這本書的影響,從這本書開始我注意到您的父親白崇禧,他和李宗仁有共同的事業(yè),可謂"焦不離孟,孟不離焦"。
白先勇:《李宗仁回憶錄》我看過呢,那本書史實基本上是對的,說到對內容的解讀看法各有不同,所謂見仁見智。李宗仁很恨嘛,他最恨蔣,他們兩個人到一起是水火不相容。其實跟我父親關系怎么樣,可以變換角度、方位來看,他們有分有合,有時甚至互有好感。但跟李宗仁卻是對立的。
李繼鋒:1926年國民革命軍從廣東北伐時,您的父親出任的副參謀總長。1937年抗戰(zhàn)爆發(fā)時,您父親飛到南京,再次出任的副參謀總長,從職務看非常巧合。據(jù)我所知,這兩次合作是他們兩人一生中最有成效的合作,也是最為人稱道的功業(yè)。
白先勇:嗯,這兩次我父親其實都是的較高幕僚。我的父親名分上是副的,但實際上就是正的。
李繼鋒:我有同感,北伐時的總參謀長李濟深和抗戰(zhàn)時的參謀總長何應欽可以說是名分上的,而真正贊襄戎機,充當幕僚長的是您父親白崇禧。
白先勇:三十出頭當上將,當副參謀總長,顯得太年輕,我父親也怕自己資歷不夠。李宗仁也不贊成,《李宗仁回憶錄》里邊講了這事的。但是,有他的考慮,那就是,他看到我父親好像不會威脅到他對中央軍的控制,而且他也看到我父親統(tǒng)一廣西過程中的軍事才能,以及我父親在廣西的影響力。這些他都看到了,他才誠懇地邀請。
所以兩次大戰(zhàn),參謀總長是名分上的,真正只有我父親這個副參謀總長在撐場面,軍事戰(zhàn)略上一些有名的概念是我父親提出來的,比如抗戰(zhàn)時期所提的"以空間換時間,積小勝為大勝"。我父親跟的關系很復雜,因時而異,有時候合作,有時候有矛盾,有時候對抗。但有一點是一般人不注意的,其實很重用我父親的,只是每次合作到了我父親聲望高到某個程度之后,他就有點害怕了。他們兩人有著很微妙的關系,如果有人感興趣,可以合寫兩個人的傳記—這兩個人的恩怨關系。我跟你講,那就像一出令人唏噓的希臘悲劇。大致說來,蔣跟我父親,是能共患難不能共安樂的。如果訴諸歷史,你會發(fā)現(xiàn),漢高祖跟韓信之間,不也就是這個樣子嘛。
李繼鋒:以前有個印象,就是您父親是個很精明干練的人,有個性,作為敵人是更可怕的對手。在給的一份電報中,還曾提醒說,白崇禧是中國境內及時個狡猾陰險的軍閥,告誡他與白崇禧對陣時要小心行事,以免落入陷阱。而印象中的李宗仁,看上去笑容可掬,是個大度厚重的人。但聽你剛才講的意思,實際上李宗仁跟之間,才是真正的水火不相容。
白先勇:他們倆就是水火不相容!
李繼鋒:那在這個貌似簡單、其實復雜的三角關系里,您父親對、李宗仁都有著很強的影響力,但也時常夾在兩人之間感到難以自處吧?
白先勇:他們的關系復雜,而且非常復雜。我父親呢,因為夾在和李宗仁兩個人的中間常常左右為難,其實據(jù)我的了解,我父親并沒有真的要取而代之的意思,也就是沒有想要把拿掉,去代替他的位置。論到耍政治手腕,我父親對來自江浙的還是自嘆不如的。我覺得到,我父親已經(jīng)比較明智,他很了解一些中央的情況、中央的實力,在財、政、軍方面,對雜牌軍都享有優(yōu)勢,大概他也已經(jīng)清醒意識到蔣自有其不可取代之處。不過,古來大才難為用,跟他在一起共事,內心就有點兒怕,功高震主啊。較大的弱點,就是最喜歡人家忠貞。評考以忠貞為主,下屬稱他"校長", 他是較高興了,他是黃埔軍校的校長嘛。有個叫王叔銘的將領,擅長拍馬,打電話,在電話里叫"校長",還要立正敬禮這樣子。而我父親跟平坐平起,講話都是對等的,所以,對這一點恐怕也是不舒服。不過他還是很尊重我父親的。我父親呢,還是要講講真話。廣西人耿直,這是及時。第二,他跟蔣幾十年的那種關系,他們沒有什么必要去客套的,所以容易講真話。但是真話不好聽嘛,忠言逆耳。廣西佬很直的,是不是?我父親有想法,就會說出來,你怎么想,他不在乎。
李繼鋒:三次下野的過程中,都可以發(fā)現(xiàn)白崇禧的身影,他起了關鍵的作用,特別是1949年的那次,主要是為了幫助李宗仁嗎?
白先勇:我父親夾在里邊,真的沒辦法。比如,抗戰(zhàn)勝利后,南京光復,實行憲政的時候,李宗仁要出來競選副總統(tǒng),我父親是反對的,而且反對得很厲害。他曉得李宗仁一旦當選了副總統(tǒng)后,那蔣桂之間的矛盾就要惡化得難以收拾了。
李繼鋒:是啊,因為副總統(tǒng)的競選問題,抗戰(zhàn)之后才好不容易緩和下來的蔣桂矛盾又再次被激化了。
白先勇:蔣桂一有矛盾,在那種情形之下,它不光讓各種政治勢力夾在兩者之間很為難,而且讓整個國家、整個社會都變得很錯亂。我父親非常清楚,根本不想讓李宗仁出來競選副總統(tǒng),不讓的,而且非常戒備他。人家要一個白崇禧來南京做國防部長,已經(jīng)不得了,又來一個李宗仁做副總統(tǒng),那還了得?那桂系兩個巨頭就要聯(lián)手逼宮了,讓支持李宗仁競選副總統(tǒng),那是不可能的,不可能。對我父親來說,對這種關乎全局的事情,結局是想得很清楚的。那時候他跟李宗仁兩個人為了是否競選副總統(tǒng)的問題還弄得很不愉快。當時李宗仁出來競選副總統(tǒng),原因之一是美國人的鼓勵。像美國駐華大使司徒雷登那一群人圍著他,鼓勵他,認為好像他可以出來號召,因為他們覺得那時候已經(jīng)漸漸不得民心了。我父親好像對這件事情很憂慮,如果李宗仁挾洋自重,跟美國人關系那么密切,后面有美國人撐腰,來參與副總統(tǒng)競選,那豈不是讓更加疑心重了?最忌諱的就是有誰跟美國人勾結在一起,那結果自然更糟了嘛!國民黨退到臺灣之后,孫立人不就是因為和美國人關系密切而遭軟禁?你說是不是?這是大忌,的大忌。所以,我父親心里很明白,但卻無可奈何,夾在中間很難受。不過,他跟李宗仁的關系太深了,李白兩人的關系,分不開的,整個桂系的勢力,也分不開的。李宗仁出來競選副總統(tǒng),我父親被逼著非要全力支持他不可,就是火坑也得跳了。
李繼鋒:對,民國史上出現(xiàn)許多派系,如馮玉祥的西北軍、張學良的東北軍、閻錫山的晉軍等,這其中,李、白為核心的桂系表現(xiàn)得最為團結,行動也向來很一致的。李、白、黃之間似乎有著其他派系首領之間所欠缺的戰(zhàn)友、兄弟、伙伴般的情誼。
白先勇:他們很一致的。桂系前三雄是李宗仁、黃紹竑和我父親。你看黃紹竑,他一度因為戰(zhàn)事不利,受到內部的指摘,一氣之下投到那邊去了,當過內政部長、浙江省主席,但圍繞副總統(tǒng)競選,桂系巨頭們又開始合作,廣西人老粘群,就合起來了,那就勢力很大啦。唉,他們關鍵就是忘了應該吸取歷史教訓。想想及時次北伐戰(zhàn)爭結束的時候,廣西勢力蓬勃發(fā)展起來了,卻遭到了整肅,結果才被整垮的嘛。
李繼鋒:是啊,革命軍北伐以后,當時廣西的軍隊從湖南一直打到北京,比廣西人占多數(shù)的太平軍那時的氣焰還盛,勢力極度膨脹,就像滾雪球似的。從鎮(zhèn)南關打到山海關,這也是30年代李、白治理廣西時常常為人稱道的一段值得夸耀的歷史。
白先勇:當時,廣西的勢力就像一條線,一條長龍陣。從廣西、湖南、湖北、河南一直延伸到河北、北京,全是廣西人的勢力,這還能讓受得了?你現(xiàn)在很公平地來看,那時候北伐完了,廣西勢力那么大,抗戰(zhàn)后居然又上演了一次。看桂系起來了,又聯(lián)合起來了,對威脅很大。我父親為什么幫李宗仁,為什么這么做?被李蔣關系激化逼的。他后來自己也進行檢討,講他出來支持李宗仁,是他政治上的錯誤決定。我的母親當時也是反對的。
李繼鋒:她反對誰,反對什么?
白先勇:反對我父親幫李宗仁。我母親從來不喜歡干涉政治,根本對政治沒有興趣。但我母親很會看人,有一種說不出的神力,看人的那種敏銳,也就是用直覺能夠看透一個人的,那真是種本事。我母親當時就認為,李宗仁不能擔副總統(tǒng)大任,在中央擔任那個大任不好,就勸我父親不要攪進去。那時候,基本上李宗仁就是一個戰(zhàn)將,一直在外面領軍打仗,很少在中央任職,不愿意讓他留在中央。他一下子到中央來,做副總統(tǒng)其實并不適合。這是從蔣李關系、李的才能這方面考慮來做推斷的。正因為如此,所以我父親非常反對這件事情。他還請程思遠上北平去勸說李宗仁放棄競選。但那時李宗仁已經(jīng)表明競選的態(tài)度了,對外公布了,一切都太晚了。
李繼鋒:您父親后來的這個檢討,這種表示,是不是因為在臺灣面對的政治壓力,而并非是他的真心話?
白先勇:真心,真心,并不是在臺灣遇到了什么壓力。因為本來他就是反對的,他是注重看大勢的,副總統(tǒng)競選的事一來,中央和廣西這邊的矛盾與猜忌就沒完沒了,又重蹈覆轍,跟北伐完了以后幾乎一模一樣。事實不就是這樣嗎?
李繼鋒:您父親在和家人之間談話的時候,對有過評論嗎?
白先勇:讓我想一想。據(jù)我的感覺,我父親對的軍事能力并不服的,軍事上的才能這方面我父親很自負。尤其喜歡越級指揮,或者打電話,或者自己到戰(zhàn)地去指揮,對老蔣的這種軍事表現(xiàn),他當然不是很服氣。不過,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情感非常復雜。說實話,我覺得在政治上的能力遠超過他的軍事才能。政治上他是厲害的!你看他,那個時代群雄并起,他能夠超越眾人,能夠爬得較高,這就是他政治手腕的高明。他最終只輸給,他還輸給過誰啊?政治上,我父親不及他,也搞不過他。老實說,我父親基本上還是一個軍人。軍人有那種軍人的耿直,有說一不二的那種個性。
沈昌文(出版人)——我們現(xiàn)在學習外國,還是要回頭看看,而不能一味地往前看。
馮克力(出版人)——隨著歲月的流失,歷史的記錄或許難免變得陳舊、破損,但歷史卻將永遠鮮活。而這大概也就是《溫故》的生命所在了。
雷頤(文史學者)——我覺得歷史大量的是被遺忘,只有少數(shù)的被記憶,尤其說讓國民記住什么,忘記什么,實際上主流媒體是有選擇的,是有控制的。它想讓你記住什么,忘記什么,都是很容易做到的。如果對歷史失去了記憶,對很多事情就會有不同的看法。
謝泳(文史學者)——我覺得《溫故》的意義,以后要偏重于把那些過去說錯了的事情,或者說是主流話語過去比較強烈地想讓人接受的那些東西,盡可能給予校正。
盧躍剛(文史學者)——《溫故》一方面是要鍛煉大家恢復記憶,要重溫記憶,我覺得好像一方面是要告訴很多人,他們的所有行為是要被記憶的,正在被記憶的,即使把它抹去,最終也會被挖出來,這個我覺得也非常必要。所以我經(jīng)常講,人們要有點兒起碼的歷史感,如果沒有這歷史感的話,后果就特嚴重。
劉方煒(文史學者)——有很多人物,很多歷史過程,但這東西呢在這之前并不進入正史。但是你會發(fā)覺,你把這一塊兒挑出來,把它表述一遍,非常有意思。它對于中國的大的歷史也是一種很好的補充。
張冠生(文史學者)——過去秘而不宣的,可借溫故來顯影;過去吞吞吐吐、顯影不足的,可借溫故作"加厚"顯影;以往過分渲染、顯影過度的,溫故可起"減薄"作用。通過溫故,圍繞某事件的基本事實澄清了,就可以進入定影程序了。
傅國涌(文史學者)——"溫故而知新",從《老照片》的風行到《溫故》在書刊叢中脫穎而出,決不僅僅是迎合了這個浮躁時代一部分人的懷舊心理這么簡單,關鍵還是"知新",人們可以從中看到帶有溫情的新材料、新見解,雖不是高頭講章、宏大敘事,卻讓歷史真相在細節(jié)中慢慢浮現(xiàn)出來。
范泓(文史學者)——我們在"溫故"時一定要持有開放平和的心態(tài),若一味地劍拔弩張,或"單向度"地要和誰去較什么勁兒,"溫故"便會失去它本來的意義。說到底,"溫故"是為了"知新",即一切歷史都是當代史。
趙克風(文史學者)——《溫故》里寫歷史,沒有人云亦云,觀點也許不同,但真實嚴謹。我也有這種要較真的勁。
秦風(老照片收藏家)——這么多年著意于材料的收集,目的是創(chuàng)造一種多元的對過去的認識,因為這是整個中國人走向心智上成熟所需要的一種教育過程。無論如何,歷史有一種呈現(xiàn)自我的自然力量,它不會被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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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列不錯,出書有點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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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提前都做過功課了,所以知道這就是我想要的書!32個贊!
這個商品不錯
溫故而知新,前車之鑒,后事之師!
很好!兒子很喜歡!
東西不錯,很喜歡,一直很信賴當當!
現(xiàn)代中國歷史的片段,圖文并茂。
本輯《溫故》“特稿”專欄,刊發(fā)了中國民國史研究會副會長李繼鋒采訪白先勇老師的文字稿。
白先勇訪談錄帶你走近真實的白崇禧,當代藝術家馬良撰文回憶童年時光
年齡太了,表現(xiàn)在喜歡回憶。回憶中有溫暖、有故人、有親情。
在朋友的推薦下買了這本書。感覺很好,推薦給大家。
一直購買的,如果能新的一期出來就通知就好了。
相當不錯的歷史科普類讀物,為解讀歷史掃清了盲點,對那段歷史有了更深刻的印象。
讀庫、老照片、溫故,這三本書,對愛讀書、喜歡歷史的人說都可以讀一讀。
《溫故》的價值是讓你在了解歷史的同時悟出哲理。
里面有孟老師的一篇回憶父親的文章,北大中古史中心微信號推薦了孟老師的幾篇小文,慕名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