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0月,賈斯廷 特魯多領導加拿大自由黨在大選中以壓倒性優勢獲勝,實現了自由黨的成功逆襲。加拿大人民熱烈回應特魯多的競選綱領,將他送回薩塞克斯路24號的總理官邸,這次不是作為總理之子,而是作為加拿大的第23任總理。
身為前總理的長子,特魯多記錄了童年與政界名人的交集,以及之后的心路歷程和跌宕人生。原本無心政治的特魯多在父親逝世后開始贏得政壇關注,逐步成長為一位風度翩翩、意志堅定的政治領袖。他堅信,加拿大因多元而偉大,共同的希望和夢想能激發出更大的國家潛能。
書末另精選七篇演講,展現了這位政壇新星備受贊譽的高妙口才。
賈斯廷 特魯多
加拿大新晉總理,自由黨領袖。生于1971年12月25日,其父皮埃爾 特魯多是加拿大歷史上具有傳奇色彩和影響力的總理。酷愛劃船、滑雪、攀巖、越野等多項運動,外表俊朗,個人魅力十足。步入政壇前,擔任過教師和滑雪教練等,并全力投身環保事業,積極支持青年志愿者活動。2005年與電視女主播索菲 格雷瓜爾結婚,婚后育有兩兒一女。
兩次當選聯邦議會眾議院帕皮諾選區議員,持續關注青年、高等教育、非競技性運動、多元文化、環保、移民等重大議題。2015年加拿大大選中,以“懷揣希望和努力工作”為競選口號,保障推進中產階級減稅和大規模投資基礎設施建設等,挨家挨戶走訪拉得選票,盡顯親民本色,贏得選民的強烈期待。自由黨也因此在聯邦議會選舉中獲勝,組成多數黨政府。特魯多從此子承父業,出任加拿大總理一職。
由于父親能明確區分總理和人父這兩種角色,所以我能近距離觀察父親履行總理職責的機會并不是在渥太華,而是在我們陪他在國內出差或國外出訪時。在渥太華,除了國殤紀念日、國慶節等禮節性場合外,我們很少在他的公共活動中露面。但如果我們陪同他離開渥太華,情況就不一樣了。
輪到我陪他出國訪問時,經常是我坐在酒店房間吃早餐蛋糕,父親同時就在一旁聽取外交政策顧問鮑勃 福勒和行政助理泰德 約翰森等人詳細匯報有關當日會談會見的安排。我有時也參加一些晚間正式活動。這讓我有機會見到其他國家的領導人,如英國首相瑪格麗特 撒切爾、德國總理赫爾穆特 施密特和瑞典首相奧洛夫 帕爾梅。帕爾梅曾送我一把用馴鹿角做刀把的獵刀,我珍藏至今。
有時我會在重要活動時陪同父親坐在前排。1982 年,我們訪問加拿大在西歐的軍事基地時,蘇聯方面了領導人列昂尼德 勃列日涅夫逝世的訃告。第二天我們就啟程前往莫斯科參加葬禮。
加拿大駐蘇聯大使杰弗里 皮爾遜到機場迎接我們,并在去酒店的路上向父親匯報。我記得他們的談話主要集中在誰會接替勃列日涅夫。穿行在莫斯科城中,我看到夜幕降臨在這座黑暗而陰沉的城市,聽到父親與同事就蘇聯國內政治進行長時間的詳細討論。他對蘇聯國內政治的了解與常駐在莫斯科的外交官不相上下,這讓當時還是小男孩的我進一步確信,父親幾乎無所不知。
小孩對軍控或貿易協議等問題的了解非常有限。但有一點我開始有所領悟:個人關系在外交關系中的作用至關重要。我感到驚奇的是,父親聽取的匯報中,關于對方領導人個性的內容與談話議題本身的內容一樣多。
更有意思的是目睹外國領導人與我父親會見的場景。讓我覺得不可思議的是,這些領導人有時好像觀點迥異,但相互之間卻談笑甚歡,羅納德 里根就是其中之一。
我九歲那年,里根總統到薩塞克斯路24 號和父親共進午餐。那天很明顯有要人來訪,因為皇家騎警十步一崗,把整個官邸圍了起來,這比我此前或此后在草坪上見過的安保級別都要高。
這位充滿魅力的美國總統進入官邸后,父親向他介紹了我,并建議他們共進午餐前我們三人在陽光房小歇片刻。坐下后,里根滿面笑容,問我是否想聽詩朗誦,父親揚了揚頭表示很有興趣。父親喜歡詩歌,經常從拉辛的《費德爾》和莎士比亞的《暴風雨》中選些篇章讓我們背誦。但里根的愛好有所不同,他沒有選擇古典詩篇,而是開始朗誦羅伯特 瑟維斯的敘事詩《槍擊丹 麥格魯》(“雪橇犬酒吧,有一群男孩在狂歡……”)。
我被這首詩迷住了。父親則略感茫然,一方面覺得詩的主題對一個九歲孩子不太合適,另一方面又覺得這位出身牛仔和演員的總統選擇這類詩歌倒也算合乎情理。盡管如此,這件事還是產生了影響。因為印象深刻,我背會了這首詩和其他父親從來不會教我的敘事詩,從《山姆 麥吉的火葬》到艾爾弗雷德 諾伊斯的《攔路強盜》。
同樣值得回憶的是出國訪問時在波音707 政府專機上度過的時光。飛機靠前的部分有八個大座位,四個一排,乘客相對而坐。每排座位后面各有一張長凳,長途飛行時我和父親就睡在上面。我們這個區域和工作人員、安保人員及記者乘坐區之間有一道隔板。因父親要在飛機上工作,我又沒有弟弟同行一起玩,我有時會到飛機后半區找認識的人說話。談話雖然有趣,但我每次都不多待,因為當時飛機上還不禁煙,政府飛機也是如此,吐出的煙霧繚繞于空氣中,讓我咳嗽不止。
隨同父親出訪最有價值之處是有機會目睹他如何決策。他總是在提問,對周圍人的意見提出不同看法。在所有人發表意見之前,他很少詳細表露自己的觀點,這與他在公眾中近乎獨裁決策者的形象形成鮮明對照。父親作出的任何決定都是集思廣益的結果,這一過程有時需要幾周或數月。我在波音707 飛機上學到的這種決策模式塑造了我自己的領導風格。
所有這些就是我的成長環境。然而在我腦海中占有最重要位置的,仍是我們一家五口在渥太華的家庭生活,以及父母對我們的疼愛。
雖然公務占去爸爸的大部分時間,但他對孩子一直關懷備至,親力親為,樂在其中。他喜歡做天下父母都要做的瑣事,如起夜照料襁褓中的我們,或是我們長大一些后給我們修自行車、組裝圣誕玩具。我們晚上睡覺前他會給我們講故事,當然是用法語。講希臘神話中奪取金羊毛的英雄伊阿宋,講特洛伊城的帕里斯和海倫,也講嚇得我們屁滾尿流的獨眼巨人波呂斐摩斯及其洞穴的故事。白天,他會帶我們體驗幾乎所有的體育運動,但他對足球、橄欖球和冰球等集體項目好像沒有太大興趣。他教我們劃船、攀巖、使用槍支和弓箭、戶外越野、游泳、潛水、吊繩滑降,當然還有滑雪。在哈林頓湖,無論寒暑晴雨,我們每天至少在戶外活動四個小時。爸爸有一句豪言壯語:“ 沒有壞天氣,只有壞衣服。”
父母均擅長滑雪。母親滑起雪來更加美麗。至于父親,無論雪道多高多難,他都能以優雅的身姿和進取的意志獨領風騷。父親七十多歲時照樣能在具挑戰性的雪道上緊跟我們兄弟幾個,一步不落。
除了滑雪和劃獨木舟,父親也經常練習國標舞,或沉醉于古典音樂和嚴肅文學,也會鼓勵我們養成這方面的愛好。父親鼓勵甚至期待我們既要懂歷史、天主教神學、基礎哲學,也要知道如何在滑雪時拐平行彎和怎樣扛著獨木舟穿過茂密的灌木叢。
我們兄弟三人參加了柔道課,學會了“受身”和“寢技”。我四五歲時,父親教我拳擊,后來我很喜歡拳擊。
母親堅持要求我們在其他方面開闊視野,但在我身上收效不大。我六歲時,母親給我報了芭蕾舞班。雖然文化上我主張不拘一格,但和另一個男孩一起站在16 個女孩中間,我年幼的心靈還是接受不了。為了安撫我的自我意識,母親和芭蕾舞老師達成妥協,允許我穿普通褲子,而不是緊身褲,但我還是不滿意。我討厭學芭蕾舞,每次被拖去上課時都要反抗。有24小時,母親沒辦法,只好硬把我拉出薩塞克斯路24 號的大門,我又踢又叫。我抓住大門框,死死拉住不放,母親怎么說我也不答應。這時一個在旁邊漆欄桿的工人看到我們鬧得不可開交,說:“ 得了,女士。讓孩子歇會兒吧。”
就這樣,耍賴得逞。雖然那天我還是去上了芭蕾舞課,但那是一次。
作為我們的父母,母親和父親配合得很好。但眾所周知,他們做夫妻卻有些困難。母親的說法是她無法與父親“正常”或好好地談問題。他們無法找到雙方可以接受的中間立場,無法相向而行,結果是情緒決堤,而他們又都不加控制。久而久之,雙方的不快越積越多,直至離婚。
母親從不否認父親是個模范父親,因為他總是抽時間和孩子們在一起。事實上,父親關于如何當家長的觀念超前于他的時代好幾十年。他總能找到一些激起我們強烈興趣的新事物,一些引人探索的趣味發現,也總能想方設法讓我們歡笑開心。
有時候,父親帶孩子的積極性讓他那些規規矩矩的同事很吃驚。我還是個嬰兒時,父親常常白天就回家照顧我,經常是還沒脫大衣就沖上樓跑到嬰兒房。為了白天能在家看孩子,他會請內閣成員到薩塞克斯路24 號共進工作午餐。我至今記得,有一次他干脆把我放到嬰兒座椅上,讓我與他的諸位同事共同上桌用餐。這令他們驚愕不已,在場的新任財政部長約翰 特納看了我一會兒,對父親說:“ 別擔心,皮埃爾。孩子再長大一點就更好玩和更有意思了。”多年后,父親講起這個故事時仍覺得特納的話讓人不解:對父親來說,沒有比看著一個小孩發現身邊的世界更有意思的事了。無論是看到我們及時次開口講話、及時次開始走路,還是看我們在跳水板或蹦床上完成及時個后空翻,他都會興奮和陶醉不已。在有關父親的記憶中,無論是最初的還是的,我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對我們的愛。這份愛是我童年的支柱,勝過任何事。
老實說,做總理的兒子確實有很多樂趣。比如皇家騎警給我們家每個人起的代號:父母是楓葉1 號和2 號,我的兩個弟弟是楓葉4 號和5 號。我是楓葉3 號。我們常去的所有地點也都有代號。我上學的洛克利夫公立學校叫81 區,我的好朋友杰夫的家叫76 區。有時皇家騎警的警員會讓我們兄弟幾個用他們的對講機與其他車里的警察們用代碼聯絡。我至今感到驕傲的是,有24小時我破譯了他們所謂的密碼:“ 阿爾法(Alpha)、布拉沃(Bravo)、查理(Charlie),你們不過是取每個詞的首字母而已!”
在薩塞克斯路24 號舉行生日聚會特別好玩。那24小時,我們會把官邸這座形狀不規則的舊房子變成游樂場。因為薩沙和我都是圣誕節過生日,12 月中旬我們就會分別邀請全班同學來參加聚會。聚會那天大概會來40 個小朋友,爸爸當天會躲進辦公間。我們可以自由自在地玩一個叫“雪崩式搜尋”的游戲,這個游戲是捉迷藏的一種,規則是每個被找到的人都要加入搜尋隊伍,直至游戲所有人都在找那個隱藏最深的小孩。
這就是我生活中為同學所見或有時羨慕的一面。但偶爾也會發生令人驚訝的意外。我記得11 歲時,6 月的24小時,我正和朋友杰夫 吉林在薩塞克斯路24 號外的通道上玩耍。一輛車突然停下來,車門打開,一位年輕優雅的女性拎著健身包從車上下來:原來是威爾士王妃戴安娜。她當時正和查爾斯王子在加拿大旅游,我已聽說她會悄悄地來總理官邸后面的游泳池游上幾圈。我決定以適當的方式對她表示歡迎。
杰夫和我依稀感到我們應該表示某種禮節,但穿著臟兮兮的T 恤和牛仔褲站在那兒,實在是手足無措。深鞠躬?敬禮?索性,我們把自行車扔在一邊,立正站好,這就是小孩心中儀仗隊對王妃該有的姿勢吧。那一刻對我來說有點尷尬,特別是她看上去好像有點不悅,似乎感覺我們闖入了她的私人空間。當她從我們身邊快速走過后(可能眼珠子朝我們轉了一下),我即刻就此向杰夫表示歉意。不料他眼睛瞪得老大,大聲說:“ 哇!太棒了!”
同一時期還有一個與杰夫有關的事件。我們和一些朋友一起在家附近騎車,一名皇家騎警照例開著車跟在我們后面。我倒覺得沒什么,但有朋友提議如果我們甩掉這個“尾巴”一定特別有意思。于是我們騎到一個公園,然后來了個急轉彎,穿過幾條小街道,七拐八彎地繞到杰夫家。不料這位皇家騎警已在那兒等我們了,因為他早就猜到我們這點小把戲。游戲結束后,警官護送我回家。出于職責,他還提交了一份關于本次“事件”的報告。
我和朋友們都認為甩掉警察很好玩,但父親不這么認為。總之,他非常生氣。“你認為那些人就這么喜歡跟著一個11 歲的孩子到處轉嗎?”他質問道,“他們的工作是保障你的安全,這樣我才能安心工作。你這是故意為難他們……好玩嗎?”接著他以我再熟悉不過的嚴厲口吻補充道:“ 這是對他們的不尊重。我把你養大可不是讓你變成這樣的。”
讓父親失望是我小時候感覺最糟糕的事。像所有小孩一樣,我渴望得到父親的注意和贊許。雖然他對我總是關注,經常贊許,但他的每次指責都會讓我如坐針氈。
然而,有時候我們也會非常不聽話。我不知道薩沙、米歇爾和我是不是比同齡的男孩更淘氣。我只知道我們的父母,特別是父親,對任何離經叛道的行為都是零容忍。也許我們成長的環境很優越,但在實現父母對我們的期許和遵紀守法方面,他們對我們從未嬌縱過。
母親一貫強調必須養成良好的舉止。不講禮儀和不懂禮貌,會招來她嚴厲的訓斥。“良好的舉止會為你打開一扇門,”她告誡道,“只有門打開了,你才能展示你良好的品格。”她要求我們待人接物一定要誠懇。“不搞虛情假意,”她說,“如果你虛情假意,別人一定會看出來。一旦人家認為你不真實,就再也不會信任你。”
待人誠實、尊重他人是父母對我們兄弟三人的核心教誨。我八歲時,父親有一次帶我去國會大廈的餐館吃午飯。我吃飯抬頭時看到了反對黨進步保守黨的領袖喬 克拉克。為了讓父親高興,我給他講了一個從學校聽來的關于克拉克的笑話,但他一點兒也不覺得好笑。事實上,我的行為讓他大為吃驚,隨即給我嚴厲地上了一課,告訴我應當如何以公平的方式攻擊反對者的立場。雖然我并無意對克拉克進行人身攻擊,但為了進一步說明他的觀點,他把我帶到克拉克先生的餐桌前打了個招呼,同桌的還有他女兒凱瑟琳。
我常常問自己,當父親目睹現實政治舞臺上一些人不去嚴肅討論問題卻廣泛使用人身攻擊的手法時,他會作何反應。他一定會對此作嘔,感到失望,這一點我毫不懷疑。他肯定會尋求一種能以雷霆萬鈞之勢表明自己觀點的方式,但不會采用他嗤之以鼻的人身攻擊方式。
尊重他人,無論其立場或頭銜,是我們兄弟幾人小時候受到的最重要的教育。有時候父母親會主動引導我們關注他人的品德并強調對這些人要敬重。我們的女管家希爾德加德 韋斯特(我們都叫她希爾達)就是品德和值得敬重的人。很難說清希爾達究竟是靠什么使我們全家都對她充滿感情,但她確實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溫暖的氣息。
有24小時,可能是為我的評論或希爾達的高尚行為所觸動,母親特意把我叫到一邊說:“ 賈斯廷,你的一生中會見到國王、女王、總統,以及各種各樣有權力和聲望的人。但不管他們的頭銜是什么,他們中很多人都不會有希爾達那樣的人性光輝。”
父親對與人交往時尊重他人的要求更為嚴格。有一次,我把派給我們的一名皇家騎警叫作“禿子”,他本人也欣然接受了這種稱呼。但我父親無意間聽說后,要求我立即當場向那位警官正式道歉。警官可能會對一個小孩隨口說出的昵稱感覺好玩,父親卻不。他一定要讓我知錯并牢記。
作為總理的兒子,我并不是每時每刻都很開心。我也有難過的時候,且大都與父母婚姻出現的問題有關。
關于他們的婚姻及其結局,別人已經寫過很多。其中很多聳人聽聞,與事實不符。如大家所知,許多報道直接涉及我的個人隱私,所以我一直不愿談及。但最終我還是決定,我如果要寫書來說明自己如何成為今天的我,就無法回避這個問題。父母都給過我非常積極、良好的影響,我今天的大部分品格與他們的言傳身教都分不開。但就像所有離異家庭的孩子一樣,他們的分道揚鑣也給我的成長帶來不小的影響。
近年來,我對父母婚姻中存在的緊張關系有了更清晰的認識。其中一個就是我之前提到的他們在年齡上的差距,這是很容易覺察的,出現的問題也很容易被歸咎于此。但記住另一點也很重要,他們在結婚之初深愛對方,在后來的人生道路中很大程度上也是如此。
在他們離婚這件事上,有一點甚少被談及,即使在母親公開婚變后也很少被談及,那就是母親一生都在與躁狂抑郁癥抗爭。在公眾視野下生活會承擔多數人難以想象的沉重壓力。這種壓力并非不可克服,也不一定必然帶來創傷,但需要你保持一種能夠應對這種長期壓力和周期性困擾的心態。父親通常可以苦中作樂,他會把困苦當作對自己的考驗和挑戰,并通過調節注意力和嚴于律己加以克服。但母親的經歷則大不相同,每當病情發作時,她會變得不可理喻,甚至讓人受不了。
躁狂抑郁癥并非特別罕見。研究表明世界上大約有3% 的人患有這種病癥,男女患病比例相同,任何民族、種族和社會階層的人均可能罹患此疾。你有100 個“臉書”好友嗎?有可能其中三人就有躁狂抑郁癥的癥狀。很多精神疾病沒能得到必要和應有的認識和治療。這很不幸。如果你手臂骨折、出現皮疹,或得了慢性咳嗽,你很可能會直接找專業人士幫忙,也會獲得很多人的同情。但精神健康問題就不一樣了。不幸的是,即便是在今天這個相對開明的時代,與精神相關的疾病仍難以得到應有的公開治療。患者要么會想當然地認為自己會“挺過去”(朋友和親人也經常這樣建議),要么會擔心他人給自己的疾病安上不明不白的污名。
母親有著隨時靈光閃現的杰出頭腦。當她最終接受自己患病的現實后,她便開始積極倡導公開應對精神疾病。她在多個場合談及自己的疾病及與疾病抗爭的經歷,有時我會陪她一起站上講臺。2010 年,她撰寫了一本非常獨特的自傳,取名《改變我的想法》,書中敘述了她接受自己身患疾病的艱難歷程。
書中傳遞的一個重要啟示是,人們需要以率直和建設性的方式討論精神健康問題。這種態度非常開明。但不幸的是,在我母親開始與躁狂抑郁癥抗爭的20 世紀70 年代,這種態度還聞所未聞。如果當時這種態度得以普及,她絕不會那么痛苦,無論作為年輕的母親還是妻子。
但與此同時,父母還要與30 年的年齡差距作斗爭。即便母親沒有潛在的疾病,這也是一個難以跨越的障礙。母親也許1967 年在塔希提海灘上及時次見到父親時就已被他迷住。幾年后,他們再次見面時,父親很可能也同樣被母親的魅力和美貌所打動。但現實總是以自己的方式不斷侵入我們的生活。事實是,母親偶爾會認為父親是個“老腦筋”。他們結婚時,父親幾乎已成為社會自由主義的偶像,但在整個婚姻中,父親始終沒能跳出他自幼形成的傳統主義觀念。
相反,母親卻總是超前于時代。她常常被描繪為“花孩兒”,總想沖破丈夫視為慣例的各種約束。她難以忍受任何限制,難以忍受像一只養尊處優的鳥兒被關在薩塞克斯路24 號這個鍍金鳥籠里。“全世界普遍認為皮埃爾是個會跳芭蕾舞并用腳尖旋轉的男人,”瑪格麗特在《改變我的想法》中寫道,“但其實他只會日復一日地工作。除非出席正式活動,我們從來沒去看過芭蕾舞或進過劇場。對他來說,這種人生已經……但對我來說,這還不夠。我渴望娛樂,需要娛樂。”
此外還有其他一些復雜因素,包括宗教信仰的差異。父親是虔誠的天主教徒。母親雖然成長于英國國教環境下,但除了上世紀60 年代淺嘗輒止地接觸過佛教外,甚少宗教信仰。她無法理解父親稍有過失后表現出的無所不在的罪惡感,同時她對教會介入個人生活的程度深感不快。她有一次對我說:“ 即使是你的‘想法’,也會成為原罪和懺悔的對象。”她還說,這種入侵個人心靈隱私范疇并尋找“思想犯罪”(借用奧威爾的用詞)的做法尤其令她心煩。
在我今天看來,外界常講的我父母婚姻破裂的故事猶如一幅諷刺漫畫。因為父親并沒有看上去那樣的固守傳統和頑固不化,母親內心深處也不像她表現出來的那樣天馬行空。事情遠沒有那么簡單,特別是對父母這樣一對關系復雜的夫妻而言。有些人習慣以非黑即白的方式看待我父母的關系、他們的熱情、成功、目標和悲劇,或把他們的婚姻僅僅視為一個冷酷高傲的男人和一個充滿熱情、無拘無束的年輕女人之間的不結合,我覺得這些人既可笑又可惡。他們的說法雖有一定道理,但并不是事實的全部。
母親常把爸爸稱作“斯波克先生”2。他們每次爭吵,母親都認為父親過度理性的思維方式極像瓦肯人3。母親情緒激動時,父親總是以嚴格的邏輯和修辭來應對,這讓母親感覺父親居高臨下而且冷血。父親也會覺得母親的做法讓他很惱火,而事實上,母親這是在求他幫忙。
在母親眼中父親是個工作狂,一個全心將自己奉獻給國家的男人。一定意義上,的確是這樣。但父親對孩子們的付出同樣也很多。母親生長在西海岸一個姊妹五個的熱鬧大家庭里,她想念的是社交豐富的生活。她童年時,西溫哥華的辛克萊家就是一個社交中心,親朋好友常來常往,即席宴飲之后,大家還要聊上幾個小時,歡笑、暢談或分享烹調秘訣。她周圍的人都以追求生活中的較大快樂為人生目標,及時行樂乃西部眾生的人生大事。
這樣的生活方式在薩塞克斯路24 號想都別想。母親把這座四面透風的豪宅稱作“聯邦監獄體系皇冠上的明珠”。她還時常把官邸比作女修道院,她就是女修道院院長,管著七個以上負責掃地和做飯的孤獨的女性工作人員,和輪流照顧我們兄弟幾個的保姆。(包括黛安娜 拉韋涅、萊斯利 金伯利、莫妮卡 馬倫和萊斯利的妹妹維基。她們用愛心和智慧呵護我們兄弟幾個,她們非常可愛。我對她們一直心懷感激。)
渥太華的成長經歷讓我知道,政治領袖及其家人身邊都有為他們服務的人員。這也正是為什么政治家不時會有些特權意識的一個原因。(我自己也不能幸免。我有一次參加社交聚會時就漫不經心地將自己的大衣交給一個朋友拿著。幾秒鐘以后他就把大衣扔了回來。這才是真正的朋友。)父母盡較大努力將我們與任何特權意識隔離開來,希望我們敬重和感激身邊每一個人。
雖然母親憎恨薩塞克斯路24 號的嚴格傳統,但對為人妻為人母方面的諸多傳統甚至陳規舊習,母親卻很看重。她是個烹飪能手,經常自己做面包,有時甚至很樂于做些洗衣服、打掃房間的家務。興之所至,她曾不止一次給薩塞克斯路24 號的內勤人員放假,自己替她們干活。“我是一只筑巢的鳥。”她形容自己說。同時她也嘆息,恐怕很少有地方比在總理官邸“筑巢”更具挑戰性、更不合適的了。
父親的生活總是井井有條,甚至宛如僧侶。他從早上八點半一直工作到晚上六點,之后才會回家吃飯并和孩子們在一起,晚上余下的時間他會躲進辦公室看內閣文件。母親喜歡的看戲、看芭蕾舞、看文藝演出的活動很少,甚至幾乎為零。即便有,這些演出也充斥著各種禮賓禮儀和正式活動,讓她感覺索然無味,樂趣全無。
作者以清新、質樸的文筆娓娓道來,講述了自己從幼年到求學、從執教到從政的心路歷程和跌宕人生,其間穿插家國舊事、人情冷暖、感想隨筆。全書可謂是一部管窺近幾十年加拿大歷史和政治生態變遷的佳作。看完這本書,讀者可以超越美國《時代周刊》“全球100 位影響力人物”的虛幻光環,感受一位生于名門、長于草根的青年政治家自強不息的情懷。
——中國駐加拿大大使 羅照輝
這本書就像賈斯廷 特魯多本人一樣,坦誠、務實、有原則。
——《蒙特利爾時報》
語言非常華麗
的感情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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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信好賣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