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是契合當前黨和國家關于弘揚傳統文化、振奮民族精神等要求,面向社會大眾的中華民族精神讀本。書稿從中國傳統文化和中國人的精神出發,立足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幾個層面,考慮中華民族精神的時代特點,注重綜合中國古代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綱維,內容包括中華民族精神的奠基、源于家庭的倫理起點、樹德立人的人格理想等十章,注重展現中華民族精神的外在輪廓,同時側重挖掘中華民族精神的哲學、文化基礎,展現其內在的邏輯和歷史脈絡。相比同類題材的圖書,該書是一本體量合適、表達通俗,同時在內容上能與中華民族精神基本相應的通俗讀本,對于弘揚和培育民族精神,安頓人們的心靈、啟迪人們的思想、樹立人們的理想、堅定人們的信念,從而最終為"中國夢"提供有力的道德支撐和不竭的精神動力,有重要意義。
一個國家的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是與這個國家的歷史傳承和文化傳統密切相關的。解決中國的問題只能在中國大地上探尋適合自己的道路和辦法。數千年來,中華民族走著一條不同于其他國家和民族的文明發展道路。我們開辟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不是偶然的,是我國歷史傳承和文化傳統決定的。 ——
孫偉平 哲學博士。中國社會科學院哲學研究所研究員,研究生院哲學系教授,博士生導師; 中國社會科學院直屬機關黨委副書記(正局級); 中國社會科學院社會發展研究中心主任;《世界哲學》主編、《馬克思主義哲學論叢》副主編。曾任中國社會科學院哲學研究所副所長。主要社會職務有中國現代文化學會副會長,中國辯證唯物主義研究會副會長及價值哲學專業委員會副會長;韓國成均館大學等??妥淌?。2013年入選"百千萬人才工程"人選,并獲"有突出貢獻中青年專家"稱號。主要從事價值論、倫理學、社會歷史觀和文化問題研究。已出版專著10部,合著25部、主編10部、譯著2部。主持承擔了包括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項目、重點項目在內的20多項課題,主持編寫年度性的中國生態城市發展報告、中國文化建設發展報告。在《哲學研究》、《人民日報》、《光明日報》、《俄羅斯哲學協會學報》、《哲學》(越南)、《環境思想教育研究》(日本)等外報刊、譯文約300篇。論文100多篇次為《新華文摘》、《中國社會科學文摘》、《文摘報》、人大復印報刊資料等轉載或摘要轉載,并被廣泛引用。曾獲中央宣傳部第六屆"五個一工程" 圖書獎、國家新聞出版總署"第五屆國家圖書獎" 提名獎、國家新聞出版總署"第七屆全國青年讀物"二等獎、中國出版協會第四屆中華出版物獎等。
目錄
序 言
及時章 中華民族精神的奠基
一 河流與平原的自然環境
二 農耕文明的生活方式
三 敬畏天命的超越信仰
四 禮樂文化的內化取向
第二章 源于家庭的倫理起點
一 血緣情感的內在基礎
二 以孝為本的親親觀念
三 互尊互愛的家庭倫理
四 泛愛親仁的群己理念
第三章 樹德立人的人格理想
一 希圣希賢的人格追求
二 尊師重道的教化觀念
三 為仁由己的主體精神
四 盡心知天的理性信仰
第四章 經世致用的入世精神
一 返本開新的景區精神
二 知行合一的實踐取向
三 通權達變的中道智慧
四 德福一致的圓善境界
第五章 仁智雙彰的理性訴求
一 慎思明辨的道德理性
二 格物致知的求知精神
三 禮法互治的制度建設
四 靜觀玄覽的理性修養
第六章 家國同構的社稷觀念
一 民為邦本的民本思想
二 萬民歸心的統一情結
三 胸懷天下的擔當意識
四 成仁取義的奉獻精神
第七章 天下為公的社會理想
一 一以貫之的忠恕之道
二 仁以為懷的人道主義
三 以和為貴的和諧理念
四 天下為公的大同理想
第八章 生生不息的人文化成
一 天人同構的人文根基
二 天道生生的宇宙視野
三 陰陽平衡的和合思想
四 禮樂成人的臻善致美
第九章 天人合一的終極關懷
一 道法自然的歸真思想
二 齊物逍遙的自由觀念
三 民胞物與的精神境界
四 樂天知命的豁達態度
結語 中國夢想的精神結石
一 幸福生活的溥博淵泉
二 和諧社會的貞固根本
三 富國強邦的永續動力
四 世界共享的人文價值
五 繼往開來的日新精神
后 記
第二章源于家庭的倫理起點
在河流與平原的環境以及農耕生活方式的影響下,中國人在"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日常勞作之中便可獲得充足的生活資料與安寧的生活環境,這直接造就了中國人"安土重遷"的思想觀念,因此很容易形成龐大的家族和穩固的家庭關系,這與西方工業革命打破了以家庭為本位的生產社會化特征是非常不同的。與此同時,中華民族禮樂文化的興盛,也內在地要求中國人要從家庭開始踐行禮樂文化,從而形成了父慈子孝、嫡庶有別、長幼有序、夫唱婦隨的和諧家庭關系以及傳統的風教禮俗。這種從家庭內部綻開的倫理觀念與禮儀制度,正是中國倫理社會的源頭與起點。一般而言,中國先民都有著深厚的本根意識,非常重視家庭、家族成員之間的血緣情感,個人參與社會合作都是以家庭、家族為單位的,反過來說,也只有"修身"、"齊家"都做得比較好的家族成員才能被整個家族認可,并推薦作為本家族的代表,走向社會。所謂"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婦",如果一個人不重視家庭倫理,他便無從更進一步地去"治國平天下"。比較而言,西方社會的運行則主要是按照契約精神,人人都是獨立、平等的,人與人之間必須在履行一定義務的同時才能享受到相應的權利,即便是家庭成員之間也不例外。由此,我們可以說中國的家庭倫理是以家族為本位的,西方的家庭倫理是以個人為本位的,這是中西在基本倫理精神上的關鍵差異。
從古文字學的觀點來看,"家"的本義是一個屋子下面養了一頭豬,豬是溫順、繁殖力旺盛的動物,由此衍生出多口之家和平共處的"居所"之義,《尚書》、《易經》里面的"家"多為此義,并且已經在向著現代意義上"家庭"的內涵轉變。一開始是指由配偶或血親關系組成的小家庭,由于農業社會聚族而居,"小家庭"逐漸發展為"大家族"(族群、部落)的概念,隨著華夏民族的遷徙、強大以及與少數民族交往的頻繁,"家"的內涵又延伸出了文化意象很強烈的"家鄉"、"國家"等概念。相應地,家庭倫理也就由簡單的家庭成員和諧相處之道上升為教化天下、移風易俗的治國之道了。
一、血緣情感的內在基礎
人一旦降生,便處于特定的家庭關系中,注定是某些人的兒女或兄弟姐妹,而且這種關系在此后的一生之中無法擺脫,這就是所謂"人倫"。而在先天性的血緣牽系之中,我們與自己的親人血脈相連、骨肉相連,自然而然會產生許多情感,這便是中國人的"情理"。家庭關系主要是以血緣關系為紐帶而建立起來的,這種先天性的血緣關系是我們每個中國人都忘卻不掉、割舍不下的內在情感。各種"千里尋親"的故事之所以催人淚下,就是因為血濃于水的血緣親情的重聚或相認,能夠產生讓我們每個人都為之感動的神秘力量。
從社會學的角度講,生育是社會持續所必需的,任何社會都一樣,然而,中國人因為生活環境、農耕生活方式的影響,缺乏變動,因此,中國社會用生育所發生的社會關系來規定人的社會地位,這是中國社會的較大特點。依靠血緣,中國社會的穩定和延續找到了一個最為強有力的基礎,因為,這是一個超越個體、超越有限生命的永續鏈條,它將變動的、不穩定的力量置放到了一個穩定、靜止的結構和生命中——這個結構這個生命持續了數千年,直到現在。正如費孝通先生在《鄉土中國》中所說:"血緣社會就是想用生物上的新陳代謝作用——生育,去維持社會結構的穩定。父死子繼:農人之子恒為農,商人之子恒為商——那是職業的血緣繼替;貴人之子依舊貴——那是身份的血緣繼替;富人之子依舊富——那是財富的血緣繼替。……血緣所決定的社會地位不容個人選擇。世界上最用不上意志,同時在生活上又是影響較大的決定,就是誰是你的父母。誰當你的父母,在你說,是機會,且是你存在之前的既存事實。社會用這個無法競爭,又不易藏沒、歪曲的事實來作分配各人的職業、身分、財產的標準,似乎是最沒有理由的了;如果有理由的話,那是因為這是安穩既存秩序的最基本的辦法。只要你接受了這原則,(我們有誰曾認真地懷疑過這事實?我們又有誰曾想為這原則探討過存在的理由?)社會里很多可能引起的糾紛也隨著不發生了。"在這樣的社會里,地緣也成了血緣的投影,區位成了文化了的、社會化了的空間,中國人活在"搖搖搖,搖到外婆家"的美好童謠世界里。也正因如此,我們的民族才特別強調各種家庭倫理關系的重要性,"親親"就是人之所以為人的根本,中國文化的所有道德觀念與精神創造,實際上都是以之為內核才得以成立的。
中國的家庭倫理重視血緣關系,其源頭甚至可以追溯到原始社會。由于采集、狩獵、捕撈特別是農耕的需要,中國先民都聚族而居,血緣關系就顯得極為重要。原始社會也因此被稱為氏族社會,其中舊石器時代(距今約300萬年—約1萬年),主要是以母系血緣為紐帶來分配權力與財產,被稱為母系氏族社會;其后的新石器時代(距今約18萬年前—5000多年)過渡到以父系血緣為紐帶來分配權力與財產的父系氏族社會。在舊石器時代晚期,隨著人口的增長,各地血緣相近的宗族、氏族開始聚居在一起,形成了各種具有一定地域特色、語言習俗、宗教信仰、政治結構、軍事力量的民族部落,而且不同血緣的部族還通過婚姻、戰略發展等關系結成部落聯盟,這樣血緣關系就成了政治權力、族群倫理的基礎。夏朝建立以后,便逐漸發展了一套貴族按血緣關系分配國家權力、建立世襲統治的宗法制度,到周朝時成熟為一個以"嫡長子繼承制"為核心、以父系血緣關系親疏為準繩的"遺產"(包括統治權力、財富、封地)繼承法。這種宗法制,按照血緣關系嚴格區別嫡庶關系、"大宗""小宗"。例如,天子世世相傳,每世天子都是正妻所生長子即"嫡長子"繼承父位而為第二代天子,奉為始祖,是為"大宗"。其同母弟與庶兄弟封為諸侯,是為"小宗"。每世的諸侯也是由嫡長子繼父位為第二代諸侯的,奉始祖為"大宗"。他的諸弟封為卿大夫,是為"小宗"。每世的卿大夫也是嫡長子繼父位為第二代卿大夫,奉始祖為"大宗",他的諸弟為"士",是"小宗"。士的嫡長子仍為士,其余諸子為庶人。諸侯對天子為"小宗",但在其本國為"大宗"。卿大夫對諸侯為"小宗",但在其本族為"大宗"。這種關系看似復雜,其實結構非常簡單,可以直觀圖示如下:
天子嫡長子天子
↓諸子
諸侯嫡長子諸侯
↓諸子
卿大夫嫡長子卿大夫
↓諸子
士嫡長子士
↓諸子
平民嫡長子平民
↓諸子
可以看出,西周宗法制主要是以其對血緣關系的認定,而可以被稱作奠基于一種純天然的親屬制度之上的社會政治制度,"其旨則在納上下于道德,而合天子、諸侯、卿大夫、士、庶民以成一道德之團體",堪稱是地地道道的中國式的倫理道德制度。一如《尚書·堯典》所謂"克明峻德,以親九族",這種倫理道德與西式的唯理式的倫理道德不同,它并非是超然于血緣之外,而恰恰相反地是內在于血緣之中。中國早期"德"的概念與生、性、姓、族、類相聯系,同德即同類即其明證。王國維在其《殷周制度論》里指出,由傳子之制而嫡庶之制生,又由嫡庶之制而宗法生,以及服務于宗法的服術和祭法生,所有這一切,作為一種制度的保障,不僅使"父子相傳"之制得以進一步貫徹,而且也使宗親系統的人倫秩序和傳承譜系更為有條不紊地得以明晰和確定,并最終使"大宗百世不遷"在有周一代成為真正的歷史可能。當然,盡管宗法制因為種種問題在東周時代已經維持不了正常的統治,但在以后的中國歷史長河之中,不僅較高權力的轉移與讓渡實際上并沒有超出嫡長子繼承制的范圍,整個社會的生活狀況也仍然是以之為軸心而運行的。產生于清代的《紅樓夢》便給我們呈現出一種以血緣為基礎的大家族的興衰起落的狀況,從中我們便很清楚地看出血緣是如何地影響一個人的社會地位,以及如何影響社會的運作過程的。也就是說,中國人的生活,一向倚重著血緣親情與家庭親族。梁漱溟先生將人的社會生活劃分為集體、家庭、個人三個部分,并認為西方人重在集體和個人,中國人唯獨家庭特為顯要,的確是一個很敏銳的觀察。在今天,有許多學者對中國的血緣倫理觀念有很多嚴厲的批判,或者認為這是滋生腐敗的溫床,或者認為它阻礙了社會的經濟進步,雖然他們的批判都有一定的道理,我們的確要從血緣倫理所導致的種種弊端之中走出,但同時也要看到這種倫理觀念對社會之密結、和諧與進步產生的巨大作用。
即便是在當今社會,我們實際上也主要是生活在以血緣為基礎的親情紐帶之中,親戚之間,幾乎有著一種無條件的責任與信任。而在這種互幫互助的關系之中,那種源自血緣的關系又不斷被強化為更加濃厚的情感,因此我們的確可以說中國是一個"人情社會"。與這種依靠血緣、情感的人際關系相比,西方人的人際關系主要是靠外在的法律規范和契約來維系的。西方人可以不像中國人那樣欠下很多的"人情債",但他們也無法體會到來自親朋好友的那種無微不至的溫暖。"人情社會"實際上是從情感出發、以情感為內核而建立各種社會關系的,"契約社會"則是從理性出發、以利益為內核而建立各種社會關系的。中國人重視血緣親情的優點在于,一個人從來不會是以"一個人"的身份孤獨地生活在這個世界上,而是以人為本、以情為本、以德為本,并以此來建構自己的人脈系統與社會網絡。
這種重視血緣人情的特點直接影響了我們的民族性格,那就是義務先于權利、群體先于個體。以血緣情感為基礎而形成的社會關系之中,首先強調的便是義務,中國人和人的關系以義務為先,互相承擔義務,這是我們親情倫理的一個特色。我們今天講中國人的倫理,還是特別強調義務感。也就是說,當我們中國人去做某一件事情的時候,首先想到的不是個人利益,而是這樣做到底能不能對親朋好友甚至他人產生利好的影響。這種義務感當然具有開放性,不僅僅指一個人的家庭義務。在中國文化觀念之中,家庭義務是必需的,義務還要從家庭放大,從家庭可以放大到社區、民族、國家乃至天下。西方的人本主義更多的是以個人為本,但是我們中國的以人為本的內涵,不是講的以個人為本,而是以群體為本,這也與中國人重視血緣情感的特征息息相關的。在西方以社會、利益為本位的社會中,人們實際上都是"為己謀"而非"為人謀"的。而在中國文化中,所謂"四海之內皆兄弟"、"以天下為一家",這種將血緣情感放大、推擴的說法,實際上是以家庭血緣為模型而建構了一個群體性的"大家庭"。中國人對人的定位,不重視個體的人、個別的人,而更重在講人倫。人倫必然是在相互關系、群體生活之中才能形成的,只有這樣才能形成義不容辭的責任感和義務感,這就是人生的公道、大道。
在中華民族的民族精神與性格之中,如果說血緣是我們每個中國人的及時天性,由血緣而培育的情感性存在則可謂我們的第二天性。在血緣與情感的作用之下,中國人重視自己的義務與責任,并對群體觀念更為矚目與關心,由此便形成了仁愛、誠敬、忠恕、孝悌、信義等基本的道德觀念。"孝"是中國家庭中情感與倫理的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