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歷史的多面性和復雜性引發了廣泛討論和不同詮釋。本書是一部具有“導論、入門”性質的德國通史,利用豐富的歷史材料,用宏大的歷史敘事方式勾勒出德國歷史發展的脈絡,清晰地展現了德國從中世紀早期至今的曲折歷史,簡明扼要地探討了德國社會、政治、文化因素之間的相互關系。
《劍橋德國史》是英語圖書中既是單卷本,又內容豐富、涵蓋面廣的德國史書籍,暢銷二十多年,是德國研究、歐洲研究、德國歷史、歐洲歷史專業學生的必讀書。同時也由于其篇幅不大,言簡意賅,又是大眾讀者、商界人士或赴德游客的參考指南。
劍橋大學扛鼎經典 大家小書 暢銷歐美二十余年
一本書諳熟德國 //深刻
世界歷史學家精心打磨的歷史經典讀本
瑪麗 富布盧克
曾在劍橋大學、哈佛大學學習,倫敦大學學院德國史教授,曾任德國歷史學會會長,倫敦大學學院歐洲研究中心主任、人文學院副院長。富布盧克在歐洲史比較研究和德國歷史研究領域具有國際影響力,主要著作有:《虔信與政治:英國、符騰堡和普魯士的宗教與專制主義的崛起》(1983年)、《德國史(1918-2000):分裂的國家》(2002年)、《對專政的解析:東德內幕(1949-1989)》(1995年)、《大屠殺后的德意志民族認同》(1999年)、《史學理論》(2002年)《人民的國家:從希特勒到昂納克的東部德國社會》(2005年)《小城奧斯維辛:一般的納粹分子與大屠殺》(2015年)。
序
及時章 導論:德意志土地與德意志人民
第二章 中世紀的德國
德國史的開端
中世紀早期及昌盛期的德國
中世紀晚期的德國
第三章 宗教改革時代 (1500-1648年)
德國的宗教改革:早期基礎
德國農民戰爭
德國宗教改革的發展
反宗教改革時期的德國
三十年戰爭
《威斯特伐利亞和約》與戰爭的影響
第四章 專制主義時代 (1648-1815年)
專制主義與普魯士的崛起
宗教、文化和啟蒙運動
法國大革命的影響
第五章 工業化時代 1815-1918年
復辟時期的德國 (1815-1848年)
1848年革命
德國的統一
俾斯麥任期內的德國
威廉時代德國的社會和政治
德意志帝國時期的德國文化
外交政策與及時次世界大戰
第六章 民主與獨裁 (1918-1945年)
魏瑪共和國的起源和成立初期
表面穩定的時期
魏瑪民主的垮臺
希特勒政權的鞏固
大屠殺、反抗與戰敗
第七章 東西德時期 (1945-1990年)
兩德的建立
從建立到鞏固
東西德的政治 (1949-1989年)
西德的經濟與社會
東德的經濟與社會(1949-1989年)
1989年革命與德國統一
第八章 德意志聯邦共和國(1990年以后)
第九章 德國歷史的模式與問題
人名、譯名及術語對照表
審校后記
魏瑪民主的垮臺
早在1929年10月華爾街股災前,就已經有計劃要逐步廢除魏瑪共和國的議會民主。但魏瑪民主垮臺的方式卻受到了由世界大蕭條引發的經濟危機的嚴重影響,在德意志造成了可怕的后果。在1928年的大選中社民黨勝出,社民黨總理赫爾曼 米勒(Hermann Müller)領導建立了“聯合政府”。社民黨內部一開始在戰列艦的撥款以及楊格計劃的實施問題上有分歧,不過,最終還是成功解除了危機。但華爾街股災的后果卻特別嚴重,因為德國經濟一直依賴外國的短期貸款,現在這些貸款迅速撤走了。失業人口急劇上升,從1929年9月的130萬人上升到1930年9月的300多萬,在1933年初超過了600萬,是總勞動人口的三分之一。由于官方數據會低估實際情況,再加上臨時工作很多,因此大約半數的德國家庭都受到了經濟蕭條的影響。更多的人害怕金融災難的發生,他們幾乎要崩潰了。這些情況產生了許多后果。失業人口不斷上升,工作人口不斷下降,后者已經不能支撐前者,因此,1927年法令中規定的失業保險自然就無法發放。米勒政府在此問題上陷入了僵局,并最終倒臺。人們也未能在其他備選計劃上達成一致,工會、雇員和不同黨派人士的意見各不相同,各方固執的程度也不一樣。1930年3月,政府放棄尋求議會的黨派政治支持,轉而成立了及時屆總統內閣,民主成了無關痛癢的因素。
1930年的布呂寧(Brüning)內閣早在1929年就有組閣的打算,作為將權力從議會轉移至舊的精英階層(包括軍隊、官僚和經濟精英)的策略,政體為總統制的集權主義。1930年后,憲法第48條時常用于頒布緊急法令,議會開會和立法逐漸減少。布呂寧實施通貨緊縮政策,還想履行賠款義務。這就導致了德國的財政和失業問題越來越嚴重。布呂寧希望對賠款方式進行徹底的修改,他也做到了,雖然導致了成千上萬的德國人民受苦。胡佛(Hoover)發表了《延債宣言》(Moratorium),賠償支付于1932年結束。但同時,國內脆弱的政治環境還在經受一些重大的變動。1930至1933年,有兩個因素共同葬送了魏瑪民主,一是舊精英集團對議會政府的抨擊,早在經濟危機前就存在;二是危機時期的新大眾運動,大批民眾被具有獨特魅力的領袖吸引,這位領袖就是阿道夫 希特勒。
希特勒被釋放后,于1925年重建了納粹黨。二十世紀二十至三十年代,納粹黨試圖擴張,從早期的巴伐利亞,擴展到了德國的不同地區,獲得了許多社會群體的支持。納粹黨主要由下層中產階級、新教徒、農村和小鎮選民組成,其支持者大多來自德國北部和東部。它還吸引了一些受過教育的上層中產階級和專業人士,以及組織不那么有序的工人階級,后者的人數更少一點。(雖然工人階級中的納粹分子只占了一小部分,但由于工人階級的基數大,其中的納粹分子數量還是相當可觀的。)在1928年的大選中,納粹黨只獲得了2.6%的選票,得到了12個議會議席。1929年,納粹與當時右翼的出版界大亨胡根貝格(Hugenberg)領導的德國國家人民黨合作,發起了反對楊格計劃的運動,這給了納粹黨自由的媒體關注,與右派中手握權勢的德國國家人民黨的合作也使他們面上增光。納粹在1930年9月的大選中取得了突破性的進展,成為帝國議會中的第二大黨(及時大黨是社民黨),擁有107個議席。隨著“小資產階級”(bourgeois middle)政黨的倒臺,極端黨派的選票增加,德國共產黨的議席增加至77個,社民黨無法取得議會大多數的席位,也無法成立任何聯合政府。社民黨擔心,若再進行選舉,結果可能不盡如人意,于是它選擇“忍受”布呂寧的總統內閣。雖然在1930年以前,來自工業界的資金對納粹的成功可以忽略不計,在那之后也并不重要,但工業家們開始將納粹黨視為破壞議會制的有效手段,并在1932-1933年間對興登堡施加影響,說服他利用希特勒達成這一目標。
德國在1932至1933年間的政治史充斥著陰謀和誤算。布呂寧的內閣倒臺,部分是由于興登堡重新當選為總統,這對他來說是個侮辱,而他對此處理不當(興登堡當選于兩次國會選舉后,在第二次選舉中,希特勒獲得了三分之一的選票)。在持續了大半年的陰謀詭計中,最關鍵的人物是施萊歇將軍,他的計謀導致了布呂寧政府的崩潰,帕彭接任總理。在短暫的執政時期內,帕彭取消了布呂寧政府對納粹準軍事組織沖鋒隊和親衛隊的禁令,還以街頭暴力為借口,認為普魯士的邦警察已經無法維持秩序,于是罷免了社民黨領導的普魯士邦政府,并以專制手段控制了普魯士。在1932年7月舉行的大選后,納粹黨獲得了令人震驚的230個席位,加上德國共產黨的89個席位,意味著政府未能保持有效的議會大多數,帕彭被迫辭職。施萊歇還拉攏納粹,希望建立一個新的聯合政府,卻失敗了。1932年8月,興登堡不情愿地提出讓希特勒擔任副總理,希特勒拒絕了,這在納粹黨內招致了許多批評,納粹黨人擔心希特勒決絕了一個再也不會出現的好機會。9月,帕彭政府以512比42的投票結果,通過了不信任動議。所有黨派,右翼、工業和農業精英、軍隊高層,甚至是興登堡總統,都在思考如何有效地廢除議會政府,重新讓舊的精英階層掌權,并修改憲法,使議會選舉不再是必要的程序。失業率上升,街頭暴力頻增,議會中互相對抗的左派和右派沖突不斷,議會陷入了僵局,議會權力因此大大削弱。共產黨和社民黨之間分歧嚴重,無法合作對抗納粹主義,1932年秋的德國,內戰一觸即發。不過,奇怪的是,直到經濟危機最嚴重的時候已經過去了,納粹黨的支持率及時次開始走下坡路,在魏瑪民主的這只駱駝上,卻壓上了一根稻草。在1932年11月的大選中,納粹的選票少了兩百萬,議會席位也隨之減少到了196個。雖然它仍然是帝國議會的及時大黨,但這并不是它一定要領導政府的理由,正如當年的社民黨。
很快地,施萊歇于1932年12月接任總理,并擔任此職位直至1933年1月。施萊歇試圖拉攏工會,以及以格里高 斯特拉瑟(Gregor Strasser)為代表的納粹黨左翼。這立即引發了工業家和農業從業者的恐慌,因為施萊歇為此可能實施創造就業和稅改計劃。斯特拉瑟對施萊歇的提議也沒有作出積極的回應,辭去了他在納粹黨中的職務并退出了政治斗爭的舞臺。很明顯,施萊歇和前幾任總理一樣,也無法達成可行的妥協方案。他還讓興登堡相信,在內戰發酵的時期,軍隊無法維持秩序,這一舉動可能是輕率的。1933年1月,帕彭與包括希特勒、興登堡的兒子和興登堡在內的各界人士討論,工業與農業利益集團對年老的總統施加壓力[比如為納粹所滲透的“帝國農村聯盟”(Reichslandbund)],讓他在新的聯合政府內閣中任命希特勒為總理。興登堡非常厭惡這位發跡的“波西米亞下士”,他在1月底不情愿地做出了妥協。1933年1月30日,希特勒被任命為德國總理,一切都符合憲法章程。
某種意義上,這僅僅代表了1930年后總統內閣和專制統治的延續。但另一方面,考慮到后來的發展,希特勒繼任總理當然也代表了與先前的德國政治的根本決裂。納粹黨在1923年政變失敗后,公開表明要用合法手段顛覆議會。他們想要破壞民主,這并不是什么秘密。而希特勒正是這樣一個黨派的領袖。不過,納粹黨本身相當獨特。雖然它在一些社會群體中的支持率不成比例得高,但比起當時受眾更局限的典型利益集團的黨派,它代表的是更為廣泛的大眾運動,可以說是超脫了派系斗爭和階級矛盾泥潭的“人民的黨”(Volkspartei)。它有能力許諾將撕裂社會的分歧再次彌合起來。納粹黨的意識形態十分含糊、無所不包:反現代、反資本主義、反共產主義、種族主義、民族主義。這對不同的人來說可以是不同的意思。同時,納粹巧妙地利用了大眾傳媒和政治儀式(例如1929年的紐倫堡納粹集會),形式上就像是一個強大的新異教。再加上富有個人魅力的領袖阿道夫 希特勒,他發現自己的演講天賦并不斷加以改進,為自己樹立了一個公眾形象。有了這么多的條件,納粹主義可以把自己包裝成德國的救贖和命運,讓一個所有人渴求多年的偉人來領導全德人民。納粹許諾要給德國人民帶來一個新的民族社會,讓德意志再次立于世界強國之林,撕碎可惡的《凡爾賽條約》,懲罰1918年的“11月罪犯”,讓“猶太病菌”消失在德意志的土地上,使他們無法再影響、污染“雅利安”種族,將那些暗中顛覆德國的布爾什維克黨和罪犯宣布為非法。所有這一切對于多數絕望、恐懼的德國人來說都具有致命的吸引力,魏瑪民主對他們來說只意味著民族恥辱、經濟災難、社會矛盾和個人對未來的迷茫。民族主義者以及工、農、軍界精英都意識到了這種大眾運動的力量,也意識到了自己缺乏群眾的支持,但他們卻認為自己可以“利用”、“馴服”這個大眾運動,并運用民意使自己破壞民主的計劃擁有合法性,而這單憑他們自己是無法達成的。希特勒根本不需要“奪取”任何權力,那些舊的精英階層直接敞開大門歡迎他進來。面對這兩者的合作,權力已經遭到削弱的工會和內訌不斷的左派已經無能為力,他們再也無法挽救被利益集團和小資產階級大眾拋棄的民主制。而這些陰謀失算的精英們,比起最終無法保護搖搖欲墜、命途多舛的魏瑪共和國的人來說,他們犯的錯誤要悲慘和不負責任得多。在這獨特的境況中,阿道夫 希特勒上臺了。
希特勒政權的鞏固
盡管如此,希特勒還是花了一些時間來擴張自己的勢力,他剛上任的時候,內閣里除了他以外只有兩個納粹黨員,弗里克(Frick)和戈林(Goering)。1933年5月,大選又一次拉開了帷幕。雖然2月27日國會大廈縱火后人心惶惶,納粹還以這次事件為借口宣布進入緊急狀態,但依然沒能在大選中獲得壓倒性的大多數選票。納粹獲得了43.9%的選票,288個席位,左派則獲得了超過30%的選票(社民黨128個席位,德國共產黨81個席位),中央黨和自由派總共獲得了18%的選票。即使加上和他們合作建立聯合政府的德國國家人民黨,納粹還是無法立即獲得三分之二的席位,并按照授權法案更改憲法,徹底毀掉民主政府。不過,3月21日,新國會的開幕式在波茨坦的加里森教堂(Garrison Church)舉行,希特勒成功說服了中央黨和其他較小的右翼黨派,讓他們支持自己的計劃。同時,他又禁止共產黨員和21個社民黨黨員參加3月23日晚的帝國議會。于是,希特勒成功地在議會上通過了授權法案,只有社民黨敢高聲反對法案,并投了反對票,反對廢除德國的民主制。從此以后,希特勒就可以不顧議會的意見,任意通過任何他想執行的“法案”了。實際上,議會立刻就變得毫無意義了。1933年初夏,除了納粹黨以外,所有黨派要么被認定為非法組織(共產黨首當其沖),要么必須自己解散(1933年7月5日,中央黨正式解散)。1933年7月14日頒布《禁止組織新黨法》,由此建立了一黨制。
政府在許多領域推行“一體化”(Gleichschaltung,字面意思就是調到同一個速度)。1933年4月7日頒布的《公職恢復法案》對公務員隊伍進行了清洗,以保障其中沒有納粹主義的反對者,也沒有猶太人。1933年3月,納粹黨開始擴大地方權力,打擊地方州議會。4月10日,納粹派遣“帝國官”(Reichsstatthalter)至各州維護納粹的權力。5月,工會遭解體,并由羅伯特 萊伊(Robert Ley)領導的“德國糧食總會”(DAF)代替。瓦爾特 達雷(Walter Darré)控制著“國家農民協會”(Reich Food Estate)。協會負責處理農業及農民相關事務,而“手工業、貿易和行業組織”(Handwerks-, Handels- und Gewerborganisation, HAGO)則是手工業者和小商販的棲身之所。1934年1月30日,希特勒當上總理一年后,議會的上議院(Reichsrat)也遭到廢除,聯邦體制走到了盡頭。1934年8月2日,興登堡總統過世,對憲法的一項重大改革也隨之而來。希特勒立馬將總統和總理合二為一,立法使自己成為德國元首(Führer),并令軍隊聽命于自己,向自己宣誓效忠。
由于希特勒在解決沖鋒隊和軍隊的沖突時,作出了偏向軍隊的裁決,因此軍隊就更容易向希特勒俯首稱臣。恩斯特 羅姆(Ernst Röhm)領導的沖鋒隊(SA)發展成了對親衛隊和軍隊來說都難以駕馭的競爭對手。希特勒意識到他非常需要軍隊對他的修正主義和擴張主義外交政策的支持,他謀劃了所謂的“長刀之夜”(night of the long knives)。1934年6月30日,沖鋒隊的領袖,還有一些曾經和希特勒爭吵過的人(包括施萊歇和格里哥 斯特拉瑟)被謀殺。這場謀殺后來被1934年7月通過的一部法律“合法化”了。沖鋒隊老老實實地待在了自己的位置上。親衛隊隊長海因里希 希姆萊(Heinrich Himmler)在1936年控制了親衛隊和德國警察,在第三帝國成功地掌握了所有的恐怖手段,可以不顧法律公正,任意實施逮捕、拘留、監禁、酷刑和謀殺。1933年3月,在近慕尼黑的達豪(Dachau)開啟了及時所納粹集中營,聲勢浩大,媒體公開爭相報道。這實際上是專門拘留和強迫勞動的集中營,“反社會分子”(包括對現行政治體制的反對者、同性戀及傳統意義上的“罪犯”)要在其中接受刑罰。盡管這些人遭受的非人道待遇、酷刑、營養不良、體質病弱、過度勞作和公然殺害都導致了他們的死亡,但這些勞動營 [門口的口號居然是“勞動帶來自由”(Arbeit macht frei)]并非1941年后那些專門用來殺人的滅絕營。人們害怕被抓捕,害怕身邊有告密者。于是,許多德國人戰戰兢兢地遵守著希特勒政權的要求,被迫過上了一種雙重生活,只在私下表達自己真正的看法。
在脅迫他們遵紀守法的同時,納粹還采取措施讓他們一致同意、支持新的國家社會主義社會。這些措施部分是意識形態的灌輸,部分是實踐。對于那些沒有被排除在新的“民族共同體”(Volksgemeinschaft)之外的人來說,即那些沒有政治傾向的雅利安人,他們沒有猶太血統,對政治也沒有強烈的厭惡,在納粹德國的和平時期,他們的生活相當舒適。納粹的創造就業計劃(建設高速公路、大型建筑工程,重整軍備相關的項目也不斷增加)促進了早在希特勒上臺之前就已經開始的一項經濟改革的發展。納粹的經濟政策是自給自足的封閉經濟,并為戰爭作準備,還要滿足消費者。這些目標有時會發生沖突。關于納粹經濟政策和德國經濟恢復的關聯,以及它們對不同人群的影響,學者們意見不一。比如1936年后的重整軍備政策,某種程度上可能反而拖累了經濟恢復的速度。另外,資本集中的加快代表著納粹上臺前的經濟形勢還在持續,要分析原因和影響,就更加復雜了。值得注意的是,一些發展和1933年之前納粹的意識形態是相互沖突的,比如之前宣布的反對大型商場、支持農村的“血與土”價值觀,這些都很難和軍備政策要求的工業發展相一致。很明顯的一點是,失業率大幅下降,到了二十世紀三十年代甚至產生了勞工短缺的現象。比起魏瑪共和國年代的困難和迷茫,納粹獨裁對許多德國人來說意味著收入的穩定和生活水平的提高,即使隨之而來的是個人自由的限制。
納粹實行了很多計劃,向民眾灌輸這是個和諧的民族共同體,它將撫慰魏瑪時期的傷痛。其中包括“勞動之美”(Schönheit der Arbeit)、“力量來自歡樂”(Kraft durch Freude)等,為工人組織業余活動和假期旅行,在工廠中也強調共同體的概念,在工作中向德國人灌輸一種新的精神的熱情。同時,戈倍爾(Goebbels)擔任了國民教育與宣傳部部長(此部門于1933年3月成立),這個部門很奇怪,它不停地向民眾發放各種資料,有輕松的娛樂或消遣內容,也有政治灌輸。1933年5月10日,納粹焚燒了左翼、猶太人和其他“非德意志”作者的書籍,這項運動由納粹激進分子發起,戈倍爾負責,代表著納粹要凈化德國思想,只剩下自己的思想。建立了希特勒青年團(HJ)、德國少女聯盟(BDM)以及納粹婦女組織等一系列的社會組織,試圖幫助不同的社會團體融入新的共同體中來,同時,許多現存的德意志組織或被宣布為非法,或遭到解散,或由納粹接管。在救世主阿道夫 希特勒的領導下,所謂復興的民族共同體這一概念,在權力與統一的象征性展示中,得到了進一步的鞏固。其中包括一些大規模的儀式和游行等等,還有當希特勒經過時,德意志崇拜者向他行的納粹禮(the Heil salute)。
納粹宣傳的希特勒形象亦有真實的成分,而充滿個人魅力的領袖形象沖擊著所有的地方矛盾和日常生活中的不和,代表著團結的強大力量。地方的政府高層一邊忍受著民眾對他們的不滿,一邊嘆息著“要是元首知道就好了……”。然而,如果對第三帝國的表面信以為真,那肯定是不對的。一方面,納粹體制內仍然存在著權力的爭斗,新的黨組織模仿國家行政機構,互相競爭并延續行政機構的作風。管轄區域的重疊導致各個方面的競爭和矛盾,這不僅存在于互相爭斗的黨組織之間,也存在于國家官僚機構和黨的官僚機構之間。要解決這些矛盾,沒有法律可依,只能向元首上訴。的決定性因素就是“元首的愿望”。某種程度上來說,超脫所有爭斗的充滿魅力的元首形象,更多的是政體本身的結果,而非希特勒自己的個人標志,畢竟這么多互相競爭的組織必須能夠運作起來。很多時候,希特勒只在的一刻介入糾紛之中,用真正的社會達爾文主義的方式,讓所有參與者物競天擇,然后支持較為強大的一方。在很多的決策過程中,希特勒將決策盡量推遲到一刻。但這并不等同于一些分析所說的,他是個“軟弱的獨裁者”。畢竟當他真正在意的時候,尤其是在外交政策上,希特勒非常堅決地要按照自己的方式實施。對于其他政策,他只是對政策形成過程的細節并不在意罷了。另外,考慮到那些關鍵的精英階層,尤其是工業家和軍隊上層,并不像下層群體那樣組織有序,因此極權主義的概念應當更符合他們的利益。二十世紀三十年代,這些精英階層和納粹的目標是一致的。他們支持從專制和反工會的角度出發,重建經濟、重整軍備并修改令人憎惡的《凡爾賽條約》。但這些目標并不一致,在很多細節上,不同的利益團體之間產生了分歧。自1938年起,政權進入了更為激進的時期,這些分歧的解決變得十分突然和劇烈。1939年德國開戰后,這些分歧就變得更為復雜了。
同樣,大眾的觀點也比及時眼看起來要復雜得多。雖然有一撥納粹的忠實擁護者,但1933年3月以后,越來越多的人抱著機會主義的目的加入黨組織,而其他人則不顧自身事業或家庭生計,對入黨漠不關心。人們并沒有全盤接受“納粹意識形態”(其各部分并不連貫一致,條理也并不清楚)。相反,他們支持其中的一部分,比如宣傳國家的偉大、修改《凡爾賽條約》等,而反對另一部分,尤其是當他們個人在財產上受到經濟政策的影響時。例如,許多農民在1933年以前支持納粹的“血與土”,但很快就對一些農業政策感到不滿,比如《國家世襲農莊法》(the Entailed Farm Law)。這部法案規定,中等規模的農莊只能由單個繼承人繼承,不能分給多個繼承人,且繼承人必須是德意志雅利安血統。公眾對此評價不一,大多數人過24小時算24小時,今天對這個政策不滿,明天又為另一個政策歡欣鼓舞,對整體的政策方向沒有感覺。大部分人對他人的命運毫不關心,就算鄰近地區有人突然被帶走了。
希特勒將注意力放在那些與切身利益相關的方面,這種政策傾向甚至對教會也產生了影響。教會在第三帝國的地位模糊。新教教徒占納粹選民的數量不成比例得高。于是,新教教徒迅速分成了兩派,即支持納粹的“德意志基督徒”和反對納粹的“認信教會”。大多數認信教會的教徒是非常有勇氣的納粹主義的反對者,其中包括迪特里希 潘霍華(Dietrich Bonhoeffer)。不過,雖然納粹不得不放棄他們早期顛覆教會、任命納粹主義為帝國主教的計劃,但大多數的新教徒對納粹政權的看法還是相當復雜的。教會反對納粹對教派學校的攻擊,反對納粹對教會結構的重組,但許多新教徒和納粹一樣,反對共產主義并擁有保守的民族主義目標。天主教會對羅馬的忠誠超越了一切,因此一開始對納粹主義更為抵抗,并且天主教本身“完整的”意識形態和對團體的強調,比起新教徒的個人主義來說,對納粹主義也更有抵抗力。不過,總的來說,天主教對納粹的抵抗力其實和新教差不多。1933年7月,納粹政府與梵蒂岡簽署了政教協定,受此肯定,德意志天主教教徒漸漸開始反抗納粹對他們宗教信仰的干涉。例如,納粹曾將教會學校的耶穌十字架受難像拆除。但他們對“宗教”和“政治”事務分得很清楚,在宗教事務上,反對納粹是合適的也是被準許的,而政治事務則與教會無關。這種自我設限意味著,雖然教會實際上反對納粹的“安樂死”計劃(‘euthanasia’ programme),這個計劃殺死了許多有精神疾病或弱智的德國人(當然包括天主教教徒),但教會無法反對納粹對猶太人的迫害。在某種程度上,天主教與政體疏遠,天主教的反對被限定在與政治分離的宗教事務上,是在教會范圍,而非國家范圍內。新教徒也一樣,他們還有路德的政教分離思想作支持。
因此,德國人處于脅迫和同意的混亂狀態之中。戰前的納粹德國,德國人的經歷和境況不斷改變,同樣隨之變化的還有經濟和社會條件,這些導致了他們在不同時期對不同事務上,既有不滿,也有支持;既有贊同,也有異議。也有些人根本沒有同意或不同意的自由,他們就是被排除在新的民族共同體之外的人,深諳納粹政權的黑暗一面。左翼分子很早就被拘捕、監禁,或被迫進行地下活動。反抗是極其危險的,因此只能偷偷摸摸地進行。還有因種族傳統或個人習慣而遭受區別對待的。猶太人、吉卜賽人和同性戀者都受到了嚴厲的處置,斯拉夫人則遭人誹謗。二十世紀三十年代的猶太政策大多是一系列的臨時措施:1933年4月試圖抵制猶太商店和貿易;不讓猶太人擔任公務員和其他職務;1935年頒布《紐倫堡法案》(Nuremburg Laws),剝奪猶太人的公民權利并禁止非猶太人與猶太人通婚;在1938年11月的“水晶之夜”(Kristallnacht),納粹攻擊、搶劫、焚毀了猶太教堂、房屋建筑等,許多猶太人被殺害。這些措施主要是由納粹黨中的激進分子發起的,或是為了回應黨中激進派所做出的決定。在公眾面前施行暴力并不需要獲得普遍的公眾支持。但很多人贊成將猶太人“移除”出德意志社會,而猶太人財產(包括房屋住宅)的“雅利安化”,更是讓受益者十分滿意。人們稱贊《紐倫堡法案》將猶太人被遺棄的地位合法化,但人們并不贊成“水晶之夜”中毀壞房屋和制造混亂的行為。很明顯,新德意志千年帝國“不需要”(unerwünscht)猶太人,他們也與德國未來的光榮毫無瓜葛,但和平時期卻沒有任何跡象表明納粹對“猶太問題”的“最終解決方案”會演變成種族屠殺政策。
希特勒在兩個領域內有明確的政策目標,一是種族政策,二是外交政策。希特勒希望德國成為一個“純凈的”種族共同體,他還想擴大德意志人的“生存空間”(Lebensraum),使其達到歐洲及時,甚至世界及時。所有其他計劃都必須指向這兩個目標。下面,本書將談到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