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日本會成為今天的日本?
面對急遽變化的國際局勢,我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需要以成熟的眼光,重新認識這個熟悉的國家、陌生的歷史。
◇ 采取“鎖國”政策的德川幕府為何獨厚荷蘭人,又如何與世界互動?
◇“黑船”來襲,讓天皇成為權力中心,組成新的大一統國家?
◇ 邁入現代的日本,如何用蠻橫手段將北海道、琉球納入國土?
◇ 關東大地震,創造出現代東京,卻點燃了日本、韓國之間的仇恨?
◇ 鐵路的發展,建構了日本井然有序的社會紀律?
◇ 看似平和的日本社會,也經歷過躁動不安的年代,發生大規模的社會抗爭?
在教科書中,日本往往被簡化成兩種截然不同的形象,一種是成功地推動明治維新,晉身強國之林的正面形象;另一種則是殖民者、侵略者,是軍國主義的負面代表,但歷史的復雜與偶然,并無法藉由這種簡單的“二分法”來理解。
《大人的日本史》通過三十個關鍵詞,簡潔明快、深入淺出地重新解讀“日本之所以成為現在的日本”的過程,發掘日本真實而多樣的面貌,不但提供歷史的反思,更足以做為未來的借鏡。
1.為什么日本會成為今天的日本?中日關系之密切古而有之,面對西方國家向東方擴張的浪潮,兩個國家走上了不同的發展道路。與我們一衣帶水的日本是我們極為熟悉的國家,但是對于其國家的歷史卻又相對“陌生”。從“鎖國”到“近代”,此兩百年來,日本在不斷的毀滅與重建中輪回。俗話說,知己知彼。那么,在正義與邪惡,文明與野蠻的不斷較量中,日本民眾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向今天?
2.一本在“專業”與“趣味”之間取得良好平衡的著作:它的知識量夠,沒有戲說,沒有很無聊的那種“抖機靈”式的寫作,很扎實又有趣。《大人的日本史》通過三十個關鍵詞,簡潔明快、深入淺出地重新解讀“日本之所以成為現在的日本”的過程,發掘日本真實而多樣的面貌,不但提供歷史的反思,更足以做為面對未來的經驗教訓。
涂豐恩:臺灣大學歷史系碩士,現為哈佛大學東亞系博士候選人。大學時候讀過兩年管理學院,從歷史研究所畢業后,卻又跑到資訊工程系工作。曾經出版過一本叫做《救命:明清中國的醫生與病人》的小書,目前則在研究日本帝國時代的人造香料產業,以及現代感官經驗形成的歷史。因為喜歡說故事,所以跟朋友們一起創辦了「故事:寫給所有人的歷史」網站。相信一個好故事,具有改變現實的力量;更相信好的歷史故事,不僅能夠讓我們認識過去,更能讓我們理解現在,想象未來。期望有24小時,能夠以臺灣為起點,一點一滴地描繪出屬于這塊土地的世界歷史。
第十四章
琉球:消失的王國
一八六八年成立的明治新政府,除了把北海道變為國土,還把眼光投向了南方的另一個國家:琉球王國。
琉球位于臺灣與日本的九州島中間,在明治政府成立以前,它已經以獨立的姿態,昂然存在了幾百年。這是一個弱小的王國,飽受外在支配和干擾,而且必須同時向日本和中國進貢,以換取自身的和平與安寧。
雖然國力不強,但琉球王國靠著海洋貿易,維持了經濟的發展,同時發展出了獨特而豐富的文化。與日本不同,琉球不是一個以武士為主的社會,反倒比較接近中國,崇尚儒家文化,讀書人在社會上享有崇高地位。琉球王國也透過科舉制度,來挑選的官員。
這樣一個小王國,長期以來,跟身旁的兩個大國相安無事。可是,隨著歐洲的強權進入亞洲,也隨著日本選擇擁抱西方文化,致力于富國強兵之道,琉球的命運在十九世紀下半葉,產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個巨大的改變,還與臺灣有直接的關系。
一八七一年,日本明治新政府成立后四年,兩艘從琉球出發的船只,因為遇到暴風雨,漂流到了臺灣南部海岸邊。船上的六十幾名乘客倉皇逃到岸上,他們先是遇到了住在當地牡丹社的排灣族人,透過比手畫腳,獲得了得以充饑的食物。
只是,語言不通的雙方很快就產生了誤會,結果竟演變成了嚴重的沖突,船上的五十多名乘客遭到原住民殺害,只剩下十幾名逃出。
這原本只是一起偶發事件,在歷史上不是沒有前例,結果大多是不了了之,但這次的沖突,卻引發了截然不同的結果。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日本政府采取了與過去不一樣的態度。這一次,他們不再袖手旁觀,而是選擇向清朝政府追究責任。這個舉動有著重大意義,它意味著琉球是歸日本保護,做為老大哥的日本必須代為出頭。
但吊詭的是,琉球從未要求日本出面。換句話說,是日本自己選擇了保護者的角色,把自己視為琉球的頂頭上司。
讓事情變得更復雜的,是清朝的回應。面對日本的責難,清朝的官員卻宣稱:“這些原住民不屬于清朝管轄范圍,如果日本要追究責任,就自己想辦法吧。”
這個說法并非只是推卸責任,反倒是反映了清朝對臺灣這塊島嶼的認知。當時的臺灣雖然號稱在清朝的版圖之中,但實際上,官方的管轄范圍并沒有遍及全島,控制也很松散。
日本接到了清廷的響應之后,果然出兵臺灣,打算向原住民討個公道。清朝政府一看情勢不對,認為這個舉動等于是向自己宣戰,因此連忙出手介入,要求日本撤兵。
已經大軍壓境的日本,抓著這個機會,和清朝展開談判。談判一開始,雙方你來我往,卻毫無共識,后來終于在一位英國使節的協調下,簽下和談的條約。按照條約,日本愿意撤軍,但是清朝要為臺灣原住民的行為負責,提供難民撫恤金,而且不得向日本追究戰爭的責任。最重要的是,清朝要承認日本這次出兵是“保民義舉”;換句話說,承認琉球確實是受到日本保護的。
對此,清朝官員點頭簽字。
接著,日本又要求琉球停止與清朝的外交往來,切斷雙方的關系,如此一來,日本等于獨占了琉球。琉球原本不愿意乖乖聽話,還向日本表示抗議,只是抗議無效。
日本掌控了琉球的外交權,但這還不是他們想要的最終結果。
一八七九年,日本更進一步把琉球改成了“沖繩縣”,也就是將它正式變為日本國土的一部分。同時,琉球的國王尚泰被強行帶到了東京,并且被封為侯爵,表面上受到了禮遇,實際上則是拔除他所有的權力。就這樣,日本并吞了琉球,尚泰淪為亡國之君。
國家滅亡的消息,讓琉球王國的讀書人無法接受,他們想盡辦法,期盼能夠阻止這樣的結局。他們將希望寄托在大海另一端的清朝,放眼望去,似乎只有它們能夠拯救琉球。
琉球的讀書人因此帶著陳情書,風塵仆仆地前往北京,希望能夠獲得協助。為了引起清廷的注意,他們想盡辦法,用盡手段,甚至展開絕食,才終于獲得回應。
清廷派人向日本展開交涉,并且提出了一個方案:把原本的琉球王國分成三個部分,一個歸日本,一個歸中國,剩下的一個則交還給琉球王國。日方則說,不如就分成兩塊,一邊給日本,另一邊給琉球,但琉球可以繼續歸屬中國。
清朝的官員想一想,覺得也無不可,準備點頭答應,但琉球人卻難以接受。他們說,日本的方案對琉球的未來毫無幫助,跟亡國沒有差別。為了阻止談判繼續,一位名叫林世功的琉球讀書人,甚至選擇了在北京自殺抗議。結果,這場談判就在沒有共識的情況下畫下句點。之后,清朝面臨一波波外來勢力的挑戰,自顧已經不暇,也沒有多余的力氣再去關心琉球事務。
少了清朝的奧援,琉球的讀書人只能自力救濟,亡國的事實似乎已經無法改變,他們只好在接受日本統治的前提下,盡可能地爭取權利,等待反抗的機會。
日本很清楚知道琉球境內的反抗力量,為了安撫他們,這個由外而來的統治者,選擇了“舊慣溫存”的策略。所謂的“舊慣溫存”,就是保留琉球王國境內原本的制度,不做積極的改變。這樣一來,在舊時代掌握權力的人,在新時代仍然能保有自身的利益,不至于有太大的不滿,也就不會積極地反抗。事后證明,這種拉攏既得利益者的策略,確實十分有效。
不過,在新的“沖繩縣”中,還是有些人民心中隱隱抱持著期望,盼望有24小時能夠復國。一八九四年,中國與日本之間爆發甲午戰爭,一度讓一些人以為機會來了,他們期待著琉球能夠乘機脫離日本。當然,這個愿望仍舊落空,中國不但在這場戰爭中落敗,還割讓了臺灣,也讓琉球人想要復國的一絲希望破滅。
對另一些琉球人來說,復不復國倒不是最重要的問題,如果生活沒有變化,那么統治者是琉球貴族還是日本官員,其實差別不大。換句話說,平民小百姓關心的還是柴米油鹽醬醋茶,日常生活所需。明治政府采取“舊慣溫存”的政策,固然可以拉攏既得利益者,但也等于是讓原本在社會上掌權者繼續掌權,享受既得利益者繼續享受利益,而原本被壓榨的人繼續被壓榨。
在這種情況下,琉球的農民選擇站出來爭取自己的權益。他們希望政府能夠改弦易轍,減輕一般民眾生活的負擔,讓他們脫離辛苦的生活。
為了讓自己的聲音被聽見,他們不但向琉球的地方政府陳情,還遠赴帝都東京,找上了中央的官員與議員,甚至發動媒體戰,讓要求登上了全國性的報紙版面。在日本十分具有份量的《讀賣新聞》,就特別報導了琉球農民的“慘狀”。這些舉動,果然促使琉球政府開始考慮新的政策方針。
在這些參與運動的人當中,表現最出色的,是一位叫做謝花升的年輕人(姓“謝花”,單名“升”)。謝花升出生在一個農民家庭中,沒有顯赫的背景,對于農民的困境特別清楚。長大之后,他離開了家鄉,到東京讀書,成為及時個獲得大學學位的琉球人,回到家鄉以后,他一方面在政府部門工作,一方面積極撰寫文章,到處為農民奔走請愿。
謝花升不但致力于改善琉球的經濟,更希望爭取政治上的權益。他和朋友們組成了“沖繩俱樂部”,并且發行《沖繩時論》,說是要為民眾排除“奸邪”,擔任進步主義的先鋒。謝花升更呼吁政府當局,讓琉球人能夠選舉自己的議員,同時也走進農村,啟蒙年輕一輩的農民,希望他們能站出來,為自己爭取權益。
但當時主政沖繩的官員,卻展現出了鐵腕作風,對于謝花升等人的說法毫不理睬,甚至解散了沖繩俱樂部,要他們噤聲、服從。
與政府對抗的過程中,謝花升承受了極大的精神壓力,因而在一次旅途中突然崩潰,接著便一直臥病在床,無法工作,只能靠著太太娘家的接濟過活,年僅四十四歲便告別人世。
謝花升雖然壯志未酬,但他的所作所為卻啟發了年輕一輩的琉球人。他們前仆后繼地投入相同的理想,為了爭取琉球的自由與權利而奮斗。
為了擴大自己的力量,琉球的年輕人們積極地與日本本地的知識分子聯系,希望能獲得他們的聲援。一九一一年,一位任教于京都帝國大學、才三十二歲的年輕教授河上肇,就被邀請到沖繩發表演講。
河上肇是個充滿理想、關懷弱勢的學者,后來還曾經把馬克思的巨作《資本論》一書翻譯為日文。在這場演講中,他要聽眾們不要被政府的宣傳所迷惑,不要“忠君愛國”,不要擁抱帝國,而是要找回屬于沖繩,屬于琉球的精神。
河上肇的演講內容,引來沖繩當地報紙的批評,他們說,河上肇不應該鼓吹反對國家的思想。可是有許多聽眾,在聽了河上肇的演講后,大受鼓舞,他們開始著手調查故鄉的服裝、風俗、語言、藝術和生活習慣,更仔細地研究沖繩,認真地思考什么是“琉球文化”。透過這種方式,沖繩居民逐漸找到了屬于自己的身分認同──一個不同于“日本人”的身分認同。
一位年輕的學者伊波普猷,也是在差不多時間一頭栽進了沖繩研究。他天資聰明又格外勤奮,在學術研究上得到了極大的成就,后來曾擔任沖繩縣立圖書館館長,更被譽為“沖繩學之父”。
看著沖繩居民對于自身文化的熱切探尋,他說,琉球王國雖然滅亡了,但琉球民族卻在日本帝國內復活重生。
誠如書名《大人的日本史》,此書的主題是日本歷史,但也可從中找尋到臺灣的痕跡。同屬四面環海的日本與臺灣,不可否認的,有時日本的歷史就如一面鏡子反射在我們的歷史上值得借鑒。甚至有時候,這面鏡子就如照妖鏡般讓我們有自省的機會。
——早稻田大學亞細亞研究機構主任研究員/紀旭峰
本書以游記的方式撰寫,無論就文化史的發展、制度的建立、人物的崛起及其思想的演變,或是戰爭的過程、災害的重建、經濟的成長,均以淺顯易懂的方式描述,給人閱讀小說的感覺,有趣、生動、又不失歷史的真實性,這是本書的魅力之處。
——臺灣大學日本研究中心主任/徐興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