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食記》輯錄王愷數十篇書寫美食的文章,按內容分為四章。及時章跟隨作者天南地北游食四方,第二章分門別類體味美食之道,第三章趣談飲食寫作中的歷史文化,第四章則是作者對吃這一最原始人生安慰的個人感性領悟。
正如作者所言,本書并非餐館指南,亦非菜譜,而更似一卷飲食浮世繪。文中所寫食物不拘一格,從東北街邊的烤羊肉串,到四川小鎮的十年陳高粱,再到巴黎越南餐廳的一碗米線,大多為日常飲食,也有高級餐廳的精致美食。
作者寫美食,亦寫美食折射的人情世相,以及美食背后不同地區人群的文化與心理。圍繞食物而展開的服務員、餐館老板,以及食客的眾生相紛呈于作者筆下。耐讀的是作者充滿機鋒卻又體貼入微的文字,慰藉的是你我于寂寞時渴望陪伴的身體與心靈。
王愷,作家。《三聯生活周刊》前博學主筆、"活字文化"新媒體總監。著有《文藝犯》。專研飲食文化,雅擅茶道、花道等生活方式。
自序像推銷員一樣吃
及時回游蜀地識得菜中滋味
下江南辨出點心高低
四川鄉村菜里的溫柔
貴陽飲食札記
很臺很臺的日本料理
臺式小情歌
四方游食:從杭州到越南
在江南的早晨吃一頓飽暖的早餐
景德鎮的鄉村米其林
沒有傳奇的上海老派餐館
替代不了的纏綿
尋找一種可能性的茶食
第二回情切切寒夜飲酒方知醉
意綿綿異域吃粉才得魂
北京溫暖了流浪異鄉人的胃
深夜街頭,且將人生一飲而盡
紅燈區附近的飲食
如何在Pho 里解決人生困惑
包菜、花生醬及偷情
暗黑微沉的北地甜蜜
上海飲食的陳舊語言
進入黑夜的漫長旅程
第三回尋路歧途肉海翻出真意
探明根器酒盞做下虛情
追尋羊肉的美
去韓國吃生蠔
順路找些蘑菇吃
雞雜受寵記
面之南北相
配白酒的菜
動物頭顱的吃法種種
讓人心滿意足的青春期烤串
一碗牛肉拉面中的戀戀風塵
在旅游景點吃到美好的食物
第四回至愛親朋疊就故里情懷
浮花浪蕊鋪陳異地文章
那些年,我面過的月餅君們
不吃貓的理由
文人談吃,及其性情
張愛玲的鄉愁邂逅乾隆皇帝的菜單
兩個跑堂的對決
測試一家餐館的尊嚴底線
一種至愛親朋才能吃到的美味
一個人食
跋怒目金剛的熱吃冷說
跋 怒目金剛的熱吃冷說
王愷寫吃的系列,發在微信公眾號上。有朋友說看不太進去,看完不饞。著實詫異了一下,為啥非得看饞不可,我恰好喜歡看這種邊吃邊有很多內心戲的文字。而這種性情文章想要好看,文字表述水準Z好可達炫技級別,至于作者愛不愛炫,那又是另一回事:
"清真皇城壩"的一位女跑堂,有張生無可戀的臉。盡管事先已經預防了,知道這家美味老店的服務員態度不好,沒想到這么厲害—倒也不是不好,J是特別,兩手插在褲兜里,點菜的時候也不拿出來,因為爛熟于胸,你點什么,她都從鼻腔里發出哼聲,也不寫菜,很像在生氣。
……
吃完了,連盤子都不收,據說是方便算賬。結果女跑堂幾乎不看盤子,冷淡地說,二百十。她的整個態度是如此冰冷,反倒引得我們一直竊笑,因為她給所有人點菜的身體語言太經典了—側身站著,手插褲兜,斜視,上演現實中的"睥睨"。
看得大笑。
因而暗忖所謂刻薄,其實是形容得JQ而不留情面,對文人來說,JQ表達的愉悅感勝于情面,倒未必是惡意。
王愷多年任職雜志主筆,看他的職業文章,可以清楚地圍觀一位科班出身的好手,是如何一路趕赴現場,板眼清晰功架扎實地搭建出萬字特寫專題。
相對而言,他的私人文字任性而分花拂柳,有魯智深倒拔垂楊柳的功底,擅使的卻是密不容針一路。
王愷在微博上叫作"王愷同學",給人的印象,是個文藝怒漢,動輒金剛怒目,一言不合J和人掐架。
和他這路文章商榷起來會比較自找麻煩,你需要商榷的不是作者的觀點,而是他的知識體系和認知儲備—你不知道他后面還藏了多少牛毫針。
在他一篇說吃動物腦袋的文字里,豬頭羊頭牛頭及舌,雞鴨鵝頭及舌,包括鰱魚頭,全捋一遍,順帶捎上羊眼珠羊眼圈和魚泡。
由西北至江南,由《紅樓夢》史湘云啃鴨頭而至福柯評論《索多瑪的一百二十天》細節中的中產階級殺戮法則,西班牙米其林館子的雞冠配吞拿魚,而至上海爺叔的灌黃湯:
羊眼珠子也大,不能看,只能囫圇吞棗。事實上,動物的頭都有這個問題,要是看著細吃,總會一陣陣畏縮。畢竟是存儲靈魂的部位,哪怕芳魂散盡,吃起來還是有點膽寒。
然則這人還是吃下去了。
但不是邊吃邊嘖巴嘴那種。沒有饕餮相。
吃得熱鬧,說起來卻是冷的,是謂熱吃冷說。
文字后面還有種悍然,悍然行動悍然地吃,心則未必,底盤扎實。
為吃又不是純為吃,不打算討好你。
好像,也沒怎么打算討好自己。
邊吃邊為他自己那套智識和知識系統儲備開疆拓土,融合細節,歸納整理入庫。
像個玄幻小說里,練仙練級路上專注的人。
說到去揚州:
揚州屬于凋敝的老城市,繁華過,所以現在更是冷凄凄。我是什么頭也沒吃到,因為稍大些的餐館基本都拒絕給散客做這幾道菜,小飯館又實在做不了,索性去了澡堂子,把自己D豬泡。
正看他說得行云流水,他卻忽然怨念了一下,觀者啞然失笑,直是冷不防被嬌嗔到的那種。
以前看俞平伯《清真詞釋》釋《少年游》:"此詞醒快,說之則陋。"里面有一段,每看都大樂:
單刀直入,簡之喻也。百發百中,亦簡之喻。有的焉,失如飛蝗,傍行斜出,雖有數中,不足為善射,而觀場者昏昏欲睡矣。何則?多中撈摸,渾水捉魚故也。若矢之所向W在于鵠,一發如破,三發以至百發如之,于是射者擲弓,觀者叫絕,皆大歡喜。何則?眼目清涼也。
王愷的文字有這樣的精準度,令人耳目清涼。他這系列的熱吃冷說,同樣讀來醒快。
寫至此處,好像我給自己刨了個坑。罷了。
以上。
黃愛東西
2016 年12 月27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