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抗日戰爭、戰后歐洲的經濟復興和政治博弈、六七十年代的美國總統競選和肯尼迪家族的悲劇——美國傳奇記者白修德的回憶錄不僅記錄了自己跌宕起伏的一生,還將20世紀重要時段、事件、人物,以及自己身在其中的感受和思考如實書寫。作為普利策獎獲獎作家、美國駐華傳奇記者、費正清入室弟子,白修德對世界政治形勢和歷史趨勢具有深刻的理解和把握,白修德積累并保存的一手資料更為20世紀世界史研究提供了珍貴的文本。
大半個20世紀、大半個世界,白修德的經歷和文字,泛著獨特而有魅力的光彩。個體與歷史,在他作為一個記者的追尋和探索中,合而為一,遂成傳奇。
1、普利策獎獲獎作家、美國記者、漢學家費正清入門弟子白修德的個人回憶錄《追尋歷史》的完整譯本。
白修得以誠摯的態度、激揚的文字、豐富的事實、深入的剖析,描述了自己跌宕起伏的一生。
2、傳奇駐華記者,用新聞連接東西方兩大國度,用報道記錄中國抗戰史詩。白修德對中國的友情,將被歷史永遠銘記。
1939年白修德輾轉來到中國。在中國期間,白修德接觸到了共產黨、國民黨和美軍高層的幾乎所有人物,并因其左派立場而頗受共產黨歡迎,在延安被譽為“抗日之友”。他訪問延安后寫成《中國的驚雷》出版,對于世界人民了解中國抗日戰爭和中國革命,發揮了重要的作用。在抗戰期間國統區的慘劇中,正是因為白修德的奔走呼吁,才使河南災民得到國民政府的關注和國際友人的救援。在馮小剛電影《一九四二》中,由國際影星亞德里安•布勞迪塑造的白修德形象,感人至深,即據于此。
3、白修德在作為記者的職業生涯里,見證并記錄了20世紀中國、美國、歐洲各國重要時段、事件、人物,以及自己身在其中的感受和思考。
他對當時世界的政治形勢和歷史趨勢具有深刻的理解和把握,他積累并保存的一手資料為20世紀世界史研究提供了珍貴的文本。
4、洞悉政治勢態、追尋歷史真相,個體與歷史的交融、互動,波瀾壯闊,匯集成書。
親歷“二戰”美國受降儀式;反共高潮中見證馬歇爾計劃的扶持下歐洲的經濟復興和政治博弈;五十年代中期回到美國后跟蹤報道四次總統選舉,寫出《美國總統的誕生》(The Making of the President),其中1960年跟蹤記錄約翰•肯尼迪參選直至獲勝的報道使他獲得了1962年普利策獎。白修德稱自己為一個“講故事的人”,他和他所講的故事,都是20世紀波瀾壯闊歷史長卷中精彩而動人的篇章。
5、《追尋歷史》是美國高校新聞專業學生的重要參考書。
從波士頓街頭的賣報兒童,到哈佛大學的青年學子,再到世界知名的新聞記者,白修德一生的艱辛和堅守、閱歷和成就,他敏銳的新聞視角,深沉的歷史感、正義感,和作為一個知識分子的社會良知,對于今天立志從事新聞工作的人們依然具有鼓舞和啟發意義。
白修德(1915—1986),本名西奧多•H.懷特(Theodore Harold White),美國記者。1915年生于波士頓,童年坎坷,以賣報為生;后入哈佛大學讀書,師從漢學家費正清,學習中文和中國歷史、文化;畢業后任《時代》周刊駐重慶記者,采寫了大量關于中國抗日戰爭的新聞報道,寫出《中國的驚雷》(Thunder Out of China)。回國后連續進行了四屆美國總統選舉的報道,寫出《美國總統的誕生》(The Making of the President),其中1960年跟蹤記錄約翰•肯尼迪參選直至獲勝的報道使他獲得了1962年普利策獎。1986年因癌癥逝世于紐約。
序 講故事的人 i
及時部分 波士頓:1915—1938
及時章 回憶練習 3
第二部分 亞洲:1938—1945
觀察者 65
第二章 中國:戰爭與反抗 74
第三章 駐亞記者:事件與名人 118
第四章 史迪威:在垂死的坐騎之上 154
第五章 延安:革命之源 213
第六章 制勝的政治:亞洲 253
第三部分 歐洲:1948—1953
轉型中的記者 293
第七章 馬歇爾計劃:新世界的春天 314
第八章 政治贏家:歐洲 365
第四部分 美國:1954—1963
回家的人 427
第九章 50 年代:暴風雨前夕 450
外界人士 510
第十章 約翰•肯尼迪:打開大門 532
第十一章 卡米洛王朝 575
尾聲 對外拓展 611
致謝 624
觀察者
時至今日,想起當初那個羽翼剛剛豐滿就離開波士頓的哈佛畢業生,講故事的人自己都忍不住要發笑。他就像要舉起望遠鏡看東西,卻因拿反了方向,什么都看不清一樣。如今回憶起來,講故事的人所見到的自己,就是一個戴著眼鏡的愣頭兒青,拿著一個手提箱,帶著一臺二手打字機,就打算去環游世界,還準備在環游世界后回到美國當個歷史學教授——典型的年輕觀察者。
這個年輕的觀察者多年前就養成了記筆記和寫日記的習慣,這個強迫癥似的習慣還將繼續保持下去;從波士頓到中國,他一頭扎入了另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一邊走,一邊快速記錄著自己的所見所聞,而回顧他當時的日記也成了重構這段旅程的方式。
觀察者是在兩種截然不同的傳統中長大的:猶太傳統,和促使他踏上旅途的新英格蘭高校傳統。
在他1938 年動身離開波士頓時,猶太傳統還是他的及時條件反射。在此之前,他從未在自己知情的情況下,吃過龍蝦、蛤蜊、豬肉、火腿等明顯不符合猶太教飲食清規的食物。在與自己導師共進早餐時,他會悄悄將培根挪到蛋邊上,藏到烤面包下。在宗教上,他是極端拘謹的猶太教徒,恪守著古老的社會傳統。無論是他,還是在哈佛的其他猶太朋友,畢業前都未與女性有過性關系。在古老的猶太教傳統中,婚前性行為是嚴令禁止的;親吻已是婚前的較大尺度,超過即是犯戒。
他也是個波士頓人。波士頓就業指導中心 貝克法官基金會( JudgeBaker Foundation)曾對他母親說過,她兒子聰慧伶俐,天資聰穎,未來最適合做電氣工程師。自那時起,源自波士頓的善意就開始動搖他祖傳血脈的根基。因為波士頓的善意,他得到了伯勒斯報童助學金,得到了哈佛的各種獎學金,并最終得到了謝爾頓旅行獎學金。如果創立這些機構的人,以及立遺囑給予這些遺贈物的人,本就想要吸引有前途的年輕人為這個國家服務的話,觀察者就是他們最成功的作品,經過他們的培養,觀察者最終選擇了有別于自己祖輩的道路。
在這段馬不停蹄的旅途中,他的日記內容短短幾周就發生了重大改變。起初,他的日記記錄的都是個人瑣事,內容基本只圍繞這三個主題。首先是錢——客車車費、出租車消費、服務員小費、因酒店賬單引發的爭執。然后是性——他對性產生了豐富的幻想,一路上不斷遇到陌生的人,進一步激發了他的性幻想。是政治——一頁又一頁,這位業余的政治記者試圖將在哈佛歷史課上所學的東西套用到自己旅途的所見中。但在1938 年秋至1939 年冬期間所觀察到的一切,當時的他并不理解,一切是他后來才想明白的。
他游歷歐洲期間的日記都非常簡短,對加深理解幾乎毫無幫助。他親眼所見的歐洲與他在報紙、教科書中讀到的一模一樣。剛剛發生的慕尼黑危機已火速終結,但1938 年10 月的倫敦仍在派發防毒面具,海德公園內還殘留著新挖的防空戰壕。巴黎美得一如布林頓教授描繪的那般;離開巴黎后,他去了自己祖先生活過的那片土地——巴勒斯坦。
當時,在那片還沒有成為以色列的土地上,生活著大概45 萬猶太人。在那里,阿拉伯人與猶太人關系緊張,劍拔弩張。他的哈佛友人 伊曼紐爾•拉貝斯( Emmanuel Labes)是阿烏卡社團的一員,拉貝斯曾經是哈佛管弦樂隊里才華橫溢的年輕小提琴手,比他早一年來到巴勒斯坦。那一年的所見震驚了拉貝斯,令他做出了一生的抉擇。他在一處定居點住了下來,以種植柑橘為生,豐收時節,他會將柑橘裝箱,用馬車運走;農活讓他小提琴家的雙手結滿了厚繭,田地里的工作耗盡了他的精力,也讓他瘦成了皮包骨頭。但拉貝斯真正想要的是建立一個以色列,并正為此學習著使用槍支。
生活在巴勒斯坦的每一個人似乎都處于過度勞累和過度緊張的狀態中,他們揮舞工具,在布滿嶙峋亂石的干燥土地上劈砍,開辟能夠耕種的田地。他們吃的是去殼谷粒和粗磨面包,學的是蔬菜水果的種植方法,但所有人都秉持著同一個信念,是這個信念將他們聚集在一起,他們隨時可以為了這個信念而戰。及時批抵達者率先占據了基布茲外圍的山頂,經驗告訴他們,必須先占據高地,正如哈里斯上校在指導自己預備役軍官訓練營學員時所教的那樣。有24小時,年輕的政治觀察者到鄉間散步,走了4英里遠,在返回定居點的路上,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撲面而來的憤怒;當地人因他的出現而焦慮,這是他們向他發出的警告。他們可能誤以為他是阿拉伯人,手無寸鐵的猶太人如果一個人上街,一旦遇到阿拉伯人,是會被對方殺掉的。對于這個仇恨的旋渦,英國人選擇漠然旁觀,英國在這里駐扎了16000 人的衛戍部隊,其中,雖然排猶的是極少數,但親阿拉伯的是絕大多數。阿拉伯人的濫殺令他們煩惱,但讓他們更煩惱的還是聚居在他們帝國這個沉寂角落的不安定因子——猶太人。一位年輕的英國官員直接對這位哈佛觀察者說道:“你們這些猶太人就是該死的麻煩。”
在這位觀察者看來,阿拉伯人與猶太人之間的沖突已足夠寫成一篇可用好幾周的報道了——至少在寄到溫希普先生手里時,還有新聞價值,能讓他考慮把這篇報道印刷到《波士頓環球報》上。事實證明,溫希普后來確實買下了白修德的這篇報道,這也是他及時篇有自己署名的登報文章,只是當時的他并不知道。數月之后,他到了香港,這才收到了《波士頓環球報》寄來的剪報和一張8 美元的支票。8 美元對當時的他來說很重要,但那個剪報的意義更大。有了這個剪報,他就算有了憑證,在上海時,就能聲稱自己是《波士頓環球報》的遠東通訊記者,剪報的這一作用是溫希普沒有料到的。接著,白修德在巴勒斯坦搭上了挪威人(Norwegian)船運公司的貨輪“塔恩”(Tarn)號,開始了前往亞洲的旅途。這艘貨輪不是直達亞洲的,中途停靠多次,其間的每一段航程都以生動的例子證明了老師曾在課堂中講述過的所有關于西方帝國主義的知識。從地圖上看,這艘貨輪停靠的每一個點,都是大英帝國領土的地標。當時的大英帝國正是殖民地最廣的全盛時期,不過已經在走下坡路了。蘇丹港。亞丁。科倫坡。新加坡。在某個地方,也許是在殖民地行政部門,一定有人對殖民地港口進行了模塊化設計;這些港口都有著簡單但統一的混凝土碼頭,通往碼頭區的單線鐵路線,以及碼頭區內負責裝卸貨物的起重機。不過,這些碼頭還是帶有各自所在地區的特色的:蘇丹的貨物是運到非洲,亞丁的貨物是運到阿拉伯,錫蘭的貨物是運給泰米爾人,碼頭上一起卸貨的泰米爾人背上都披散著黑色的長發。錫蘭的貨物是茶。夜晚的客運碼頭上,閃爍的藍色霓虹燈廣告牌上寫著“錫蘭好茶”。新加坡的貨物是運到中國。這艘貨輪沿途停靠的每一個地方,都屬英國管轄。在新加坡時,觀察者去了一家郵局,他老老實實地排隊寄信,沒有注意到自己與中國人、馬來人、印度人排在一列。突然,一位白人女士將他從隊列中拉了出來,嚴厲地說:“白人直接到隊列前面去。”那種感覺就像他過去在美國南部,被抓住坐到了公交車后面一樣。這艘貨輪所停靠的每一個港口,都圍繞在亞洲邊緣,在這些地方,白人可以理所當然、昂首闊步地插隊到最前面,面對這些,“本地人”選擇屈服。
當時被帝國主義控制的上海是東方的巴黎,一如教科書中的預測。觀察者把上海作為大本營,待了好幾個月,并輪番使用自己哈佛謝爾頓獎學金獲得者與《波士頓環球報》記者的身份。其間,他還去過天津和北京;去過日軍的新聞會,會都在下午舉行,每次軍方發言人都會聲稱在中國的戰爭已經結束,帝國軍隊正在肅清殘敵。觀察者不擇手段、厚顏無恥地博得了日軍發言人的好感,并成功說服他,給身為《波士頓環球報》特派記者的自己發放了進入中國東北的通行證。在以上海為大本營進行觀察活動的頭幾個月里,他并不是一直留在上海的,他經常搭乘各種陸上交通工具往返于上海和其他地方之間。
上海是可以找到工作的地方。30 年代,許多美國記者都厭倦了在美國的報道工作,他們被口口相傳的巴黎故事或上海故事所吸引。在這兩個城市,英語報社會雇用不知名且居無定所的新聞人,比如 艾瑞克•賽佛瑞德( Eric Sevareid)或埃德加•斯諾。因此,許許多多經驗豐富的美國記者都進了上海的三家英語報社,賺取微薄的辛苦錢。
觀察者有時會漫無目的地四處走走看看;有時會宅在自己位于上海基督教青年會招待所的房間內,咚咚咚地埋首打字;有時會硬擠進并不歡迎他的辦公室,尋求記者、作者、文書、勤雜員的工作。不過,在位于中國邊緣的上海待了兩個月后,他就知道,回波士頓當教授已經不是他想要的了,他想要留在中國。這是一座充斥著怪物與傳教士,光與笑,惡棍與花園的城市,他或走,或搭乘公交,或者奢侈一把,坐坐黃包車,在城內四處游走,四處觀察,發現了它的某些之處。在這個被白人統治的中國城市,底層人民的絕望之深,是會令波士頓窮孩子都覺得匪夷所思的,而其上層階級尋歡之墮落,則是會令波士頓精英階層都覺不可思議的。
1843 年,英國在上海建立了通商口岸。1939 年,上海在名義上已經成為中國的較大城市,但實際上連城市都算不上。300 萬中國人生活在 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 Shanghai Municipal Council)的管轄之下,說白了,就是生活在英、美、日領事當局的管轄之下。鄰近的法租界則由傲慢的法國人獨立管轄。生活在上海的中國人根本沒有人權,他們的法律、法庭、警察都是遠隔重洋的異國人強加在他們身上的。上海是個開放的城市——卡巴萊歌舞表演、鴉片煙館、妓院、血巷、碼頭區、流氓,什么都有。觀察者去過妓院,但從未碰過女人。夜里,他會和其他無業的新聞記者喝酒。這座城市帶有傷痛,他強烈感受到了這股針刺般的痛楚;因此,在1972 年以前,留在觀察者記憶中的上海都是帶有痛楚的罪惡之城。后來,觀察者陪理查德•尼克松總統訪華,再度來到這座城市,這時的他才意識到,舊上海的魅力并非源自它灰褐色的建筑,著名外灘的龐大建筑群以及空中輪廓線,而是源自那消失已久的驕奢淫逸與無言悲傷的鮮明對比。
觀察者在日記中記下了他及時次想要停止觀察的那24小時。那24小時他都在參觀上海工廠。當時根本沒人關心中國工人,尤其是中國的富人們;作為城市較高統治者的英國人和美國人,因為自身道德上的某種本能驅使,還是讓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出臺了一套名義上的工廠檢驗系統。丹麥人克里斯•波耶森( Chris Bojessen)是一個年輕的檢驗員,他痛恨自己的工作,這份工作絲毫調動不起他的熱情。波耶森希望獲得別人的關注,因此親自帶這個年輕的政治觀察者走了一遍他24小時的工作流程,希望白修德可以就此寫一篇報道。
他們一起參觀工廠,在一家玻璃熱水瓶工廠中,他發現工人都是10歲、11 歲的小男孩;他們穿著木底鞋,沉重的步子踩在破碎的玻璃瓶上,這些玻璃碎片會被他們倒進大缸中,融化再利用。接著,他們去了一家紡織廠,波耶森用足尖指了指水道旁的工廠垃圾堆,里面丟著捆竹席,竹席中裹的是一個小女孩的尸體,女孩生前在這里做工;每晚都會有兩三捆這樣的竹席,被一起丟到垃圾堆里。下一站是一家繅絲廠,廠內溫度非常高,做工的都是六七歲的小女孩,她們的任務就是整日站在水缸邊,缸內是蒸汽騰騰的開水,用來分解蠶繭的;她們必須把蠶繭上脫離下的絲線從水中撈出,掛到小鉤上。這份工作很簡單,任何孩子都能做,但是,當波耶森帶觀察者經過這條生產線,并將小女工的手從水缸中緩緩拉出時,觀察者才發現,她們的每一只手,手掌連接手指的關節都在腐爛中。她們的皮膚上滿是水泡,皮開肉綻,濕疹處已經化膿。波耶森說,這些孩子是從農村買來的,都活不久;她們的結局會像紡織廠里的小女工一樣,被裹在竹席中,像垃圾一樣運走。觀察者認為這件事足以寫一篇報道,但寫好后并沒人買賬,就連《波士頓環球報》都拒絕采用他的這篇報道。
這時的觀察者動搖了,不想再當一個四處游走的觀察者,根據其日記記載,此刻的他決定要以革命者、游擊隊隊員、鼓動者或其他隨便什么身份,親自投身到中國的歷史進程中去。在上海的短短幾個月中,他見到的最激進的團體是由一群 托洛茨基主義者(Trotskyite)組成的,成員都是白人,異鄉來的漂泊者;他幾乎是剛加入就被他們踢了出來;這個團體中最令觀察者欽佩的那人告訴他:“懷特,別裝了,你就是個該死的社會主義者。”
此路不通,他又換了一條——當時亞洲規模較大的事件無疑是日本對中國人民,對國民政府發動的戰爭。政府所在地位于中國內陸,深藏在群山峽谷之后,與上海一西一東,相距甚遠。這場戰爭與西班牙反佛朗哥叛亂之戰一樣,都屬于反法西斯陣線的組成部分。觀察者與政府代表取得了聯系,主動提出要幫助政府。但他身上的錢所剩無幾,無法在上海久留。按照原計劃他應該返回波士頓,但他想要先看看中國腹地是怎樣的情況。
觀察者買了從上海到河內的英國客輪船票。他計劃從河內搭乘法國鐵路公司的火車前往昆明;到昆明后,也許能找到去山城重慶的辦法。重慶正是的藏身之地。到重慶后,他無法久留,必須趕在謝爾頓旅行獎學金花光前,盡快返回波士頓。
他買了太古洋行(Butterfield & Swire)的二等艙船票離開上海,同船的有一些英國未授銜官員的妻子們,她們乘船從大英帝國的一個邊遠基地,沿著帝國領土的邊緣,前往另一個邊遠基地。船上沒有三等艙:只有苦力艙,所謂的苦力艙就是睡甲板。但他很開心能住在二等艙,與那些樸實無華的富態英國婦人成為旅伴。他喜歡她們的原因很簡單,她們恨希特勒。其中一位軍人之妻說:“他就是個政治激進分子。”她的政治主張不明確,但對自己的國家百分之百忠誠。她們熱愛英國。“我們熱愛自己的國王和王后,熱愛我們國家的王室。”另一人解釋道,仿佛在堅稱自己對上帝虔誠的宗教信仰一樣。堅定的婦人,有著不可動搖的忠誠,加深了觀察者對英國的喜愛,這份喜愛持續了很多年,直到有24小時,英國親自終結了它。是這些單純婦人的丈夫成就了英國的偉大,但此時的英國人卻開始瞧不起這些女性,在觀察者看來,這樣的英國已經不再偉大了。
在前往河內途中的某個下午,觀察者所乘船只停靠在了香港;隔天早上,他下了船,去尋找在英國報紙上看到的香港就業市場。在他漫無目的地走 進中華民國情報部( Chinese Republic’s Information Service)辦事處時,時間剛好是11 點,在那里,他見到了之前在上海聯系過的政府官員。
他們正在等他。他們之前收到的信息一定是過分夸張的。他們以為他是波士頓來的“新聞記者”,曾在哈佛大學修讀中文,如今是該大學的研究員,想要為重慶國民黨政府服務,并以相應禮儀接待了他。此前,重慶方面宣傳部門的負責人是一位澳大利亞新聞記者,他有6 個下屬,都是中國人,負責撰寫發給美國媒體和英國媒體的特寫報道。現在,該負責人即將離職。他們問觀察者是否可以立刻動身前往重慶,到中國內陸去。他們說的“立刻”就是立刻馬上的意思,后天就走,到時會有一架夜間航班,飛越日本陣線,抵達位于內陸的中國戰時首都。他可以嗎?
他可以。他立刻返回船上,打包好了自己的行李。因為沒有抵達河內,他還找乘務長索要了船票中未使用部分的費用。下船后,他找了一家旅館,訂了一個房間,前往重慶前他都會住在那里。觀察者的日記記錄下了他當晚的復雜思緒。他應該成為外國政府的宣傳員嗎?這樣能對反法西斯戰爭有所幫助嗎?這份工作是否會讓他永遠失去進入美國新聞業的資格?他是否應該先取得美國領事館的許可?這個選擇會把他帶向何方?
不過,一整夜的自問并沒有任何意義和實際用處。他已經接下了這份工作。飛機起飛之時,也是他正式參與這場戰爭之時。重慶無疑是日空軍的頭號攻擊目標,去了那里,他就能親眼看到飛機轟炸的場面了。無論歷史怎樣發展,打入中國“政府”內部的他都將成為這段歷史的參與者。
這是他及時次乘坐飛機;周五深夜,香港啟德機場,他排隊登上了一架中國的容克斯( Junkers)飛機,當輪子在跑道上緩慢滾動起來時,他還以為飛機會直接撞上周圍的山巒,緊接著,飛機開始升空,環繞著香港較高點的藍色、紅色、白色燈光被甩在身后。飛機朝著黑暗的中國內陸飛去,那里的夜晚,無人點燈。
他此次航程的目的地是20 世紀的動亂中心之一,而此行將會以他料想不到的速度,迅速斬斷他與家鄉波士頓、與家人、與哈佛的一絲聯系。即便是剛剛走出大學,沒有見過世面的畢業生,也將震驚于即將展現在他眼前的一切。
將杰出的頭腦、藝術家的才干和巨大的好奇心結合在一起,是一種的健康,對人類真誠的關愛……(白修德)革新了政治報道的藝術。
——小威廉•法蘭克•巴克利(作家、政治評論家)
白修德是一個改革美國新聞的人,同時也是某種程度上改變美國政治的人。
——羅伯特•凱薩(評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