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孟林,崔立芬老人的眼眶瞬間濕潤。
坐在農家小院的崔立芬陷入了回憶,秋風里,她抿了抿頭上的斑斑白發,嘴唇蠕動了一下,未言先涕,片刻,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都過去了,俺還流啥淚呀?讓你們笑話俺了。她拿過手巾抹抹眼睛,輕聲對我們說,孟林那個兒到俺家是1943年,是俺大女兒媛媛出生的那年。那天黃昏,俺那當村婦救會會長的婆婆悄悄地帶著一對年輕的兩口子來到俺家。男的長得高高大大的,怪俊的,女的長得不咋地,比俺矮,挺胖的,還一臉麻子。女的抱著個孩子,那孩子臉色很黃,就穿了一個小褂,身上還有虱子。俺婆婆小聲對俺說,這位是縣婦委會王濤王書記,這孩子是王書記的,剛滿月,王書記要忙工作,想找個有奶水的女人帶孩子,你不正奶著孩子嗎?就交給你了。王濤走的時候,那淚水嘩嘩的。孩子是娘身上掉下的一塊肉,她能不心疼?晚上,俺婆婆悄悄對俺說,這是共產黨、八路軍的孩子,你要好好養著,不能有絲毫的閃失。
前橫山村坡陡地薄,俺家就那么點薄地,一年打不了幾粒糧食。咋辦?再餓也不能餓了孩子。為了讓俺奶水多些,俺一家老小就吃那些混合糧,啥叫混合糧?說白了就是糠、樹皮碾碎了再摻點地瓜面。給俺吃得稍微細點。可俺的奶水還是支撐不了媛媛和孟林。俺老漢就對俺說,先顧孟林,再喂媛媛。孟林剛送來時臉色蠟黃蠟黃的,瘦弱多病,可俺媛媛面帶紅潤,活潑健壯。大概兩三個月后,孟林的身體慢慢就壯起來了,臉色也好看多了,可俺媛媛因為營養不良一步步消瘦。俺先讓孟林吃奶時,媛媛就在一邊餓得哇哇叫。她哭一聲,俺的心就揪一下,俺心那個疼呀就沒法說了。等臨著媛媛吃了,奶水沒有了,她拼命地吸,就是吸不到,吸一口,哭一聲,到最把俺的血都吸出來了。俺的眼淚流個不停呀。24小時早上,俺喂了孟林后,再去抱媛媛,見她不哭不喊了。俺緊張了,把媛媛抱到懷里,可她不張口了。俺急了,就把奶頭往她嘴里塞,可怎么塞她都不會張開了。孩子已經不行了。俺那孩子著實可憐啊!孩子死后,俺哭了好幾天,但有什么辦法呢?
媛媛死后,俺就一門心思養孟林。孟林也24小時天大了,光吃奶不行了,得吃米面了,可俺家沒有呀。俺娘家條件稍好些,俺就跑到娘家要點米面來喂孩子。回娘家要翻過二十幾里的山路,山高路陡的,俺不是裹了腳嗎,走一趟得要一整天,何況俺懷里還抱著孩子,后邊背著米面,又是小腳,可遭罪了。
崔立芬老人說,俺晚上摟著孟林睡覺,小褥子很薄,孟林三天兩頭就尿濕了它。俺家只有一個小褥子,沒有換的,俺怕孩子著涼流鼻涕,俺就就把孟林挪到干的地方睡,俺把濕的地方用塊破布蓋著,俺就睡在上面。鬼子來掃蕩是常有的事。24小時深夜,俺老漢突然使勁把俺搖醒,大聲說,外面有人在喊,鬼子來了,快向東山跑!俺老漢用木棍背起瓜干煎餅,俺把孟林揣在懷里,邁開小腳,就向外跑。天黑看不清地面,一路上樹木又多,俺們磕磕絆絆的。山上野狼的嚎叫聲一陣緊一陣的,怪嚇人的。突然,俺們看見前邊有只狼,眼睛放著亮光,俺老漢一面緊握木棍,準備和野狼拼命。幸好,那野狼掉頭跑了,俺們才順利地跑到了山上。第二天晚上也不安頓,鬼子又來了。俺抱起孟林,跟著鄉親沒命地向大胡嶺山溝里跑。俺們跑到半路時,才發現鬼子早已占領了大胡嶺山,噼噼啪啪地向俺們開了槍。前面的人又調向跑,看到他們調頭,俺也調頭跟著他們向東山跑。槍聲越來越近,孟林哭個不停。當時有人就埋怨俺說,你抱的孩子哭聲能聽老遠,別引來了鬼子……
崔立芬老人說,孟林24小時天長大了,有人對俺說,你光養著人家的孩子,自己怎么不再生一個呢?俺當時也想,自己怎么就不生一個呢!俺婆婆大公無私,她對俺說,立芬,這幾年你就別想著要孩子了,這年月,既沒吃的,也沒穿的,生了不一定養得活呀,再說咱們先緊著顧八路軍的孩子吧,他們命都掛在褲腰帶上,今天活的好好的,說不定明天命就沒了,咱得為烈士留下血脈呀!待把鬼子趕出咱中國后,孟林回到他父母身邊了,咱再生也不遲,生他十個八個的。俺婆婆一說,俺就流淚,俺也想有個自己的孩子呀!后來,直到孟林離開俺家后一年,俺才有了自己的大兒子。
1947年,正好八月十五中秋節,是上午,俺記得清清的,俺為啥記得這樣清楚?是俺那個兒走的那天呀!俺孟林的大爺申作武來了,牽著頭小毛驢。俺一看到申作武,就知道他是來接孩子的,俺淚水就止不住了,話也不會說了。孟林說,娘,你又哭什么?俺說,兒啊,你不是娘的親兒,你是共產黨的兒,是八路軍的兒,這是你大爺,他要接你回家了。孟林扯著俺的衣角說,俺不是共產黨的兒,也不是八路軍的兒,俺是娘的兒,俺哪兒也不去,俺就跟著娘。
他是俺一口奶一口奶養大的,是俺一把屎一把尿養大的,他身上哪里有個小疙瘩俺至今都記得清清的。俺著實舍不得啊!俺連夜為孟林做了新衣裳,烙上了孟林吃的小米煎餅,把家里的兩個雞蛋也煮上了。人家都說中秋是團圓月,可俺那晚是傷心夜。第二天一早,孟林大爺就想帶著孟林回家,孟林緊緊地抱著俺大腿,撕都撕不開。孟林說,娘呀,你怎么不要俺了?俺哪里也不去!俺說,傻孩子,聽話,你馬上就能見到你的親爹娘了。孟林哭著說,你騙俺,你就是俺親娘。俺不走,俺不走。俺又說,兒啊,你是娘的兒,可你得跟著他走,想娘的時候再回來。孟林說,俺不走,俺不離開娘。沒法子了,俺只得跟著,孟林的大爺牽著毛驢,俺抱著孟林騎在上頭。毛驢走了多久,俺就哭了多久,孟林也哭了多久。二十多公里的山路,走了兩天一宿。就這樣把孟林送到了日照的響水河村。到了地方了,孟林怕俺走,一步也不離。可俺也得回去了,就是不舍得也要回去了。孟林看俺要走,又一下抱住了俺,俺們想把孟林強撕開,可孟林把俺抱得死死的,就像黏住了一樣,怎么也撕不開。孟林大聲地叫著“娘,娘”,撕心裂肺的,叫得俺們心都碎了。孟林的大爺眼淚都跟著往下滾。俺緊緊抱著孟林,說,俺不走了,娘不走了。俺陪著孟林在響水河住了好幾天,也好讓他熟悉熟悉,適應適應。住了幾天后,俺覺得這樣不是辦法,就打算等他睡著了后俺再走。那天早上,俺看到孩子還在睡夢中,就一狠心,流著淚離開了孟林。說到這,崔立芬老人溝壑般的臉上,早已滿是淚花。
92歲高齡的崔立芬大娘,是莒縣小店鎮前橫山村人,當年被八路軍稱為“橫山母親”。
他們是一群農民,也叫建國前農村老黨員,平均年齡八十有余,被當今的人們譽為“紅色群落”。戰爭年代,他們有的是支前模范、婦救會會長、識字班里的姐妹;有的是民兵、兒童團團員,還有的是從戰火硝煙中走出來的戰功顯赫的老戰士。他們縫軍衣,納軍鞋,送軍糧,掩護子弟兵,照顧傷病員,甚至冒著槍林彈雨,沖鋒陷陣;和平年代,他們一生躬耕田間,堅守信仰,本色不變。每一個人都有一段傳奇的故事,令人動情的記憶……他們把一種精神存留在了世間。
一群農村建國前老黨員的動情口述
隱沒在鄉間田野中的耄耋老人令人心顫的記憶
鐵流,1967年10月生,1984年10月參軍入伍,1998年畢業于解放軍藝術學院文學系。中國作協會員、中國報告文學學會理事、山東省作家協會簽約作家。曾獲魯迅文學獎、國家五個一工程獎、中國報告文學獎、《中國作家》鄂爾多斯文學獎、山東省精品工程獎、泰山文學獎等多種獎項。著有長篇報告文學《支書與他的村莊——中國城中村農民生存報告》《中國驅逐艦備忘錄》《槌下硝煙》《一個民辦教師的故事》《國家記憶——一本共產黨宣言的中國傳奇》(合著)、《中國民辦教育調查》(合著)等。《中國驅逐艦備忘錄》被多個省市列為中學生推薦讀物。《國家記憶》入圍中央電視臺、中國圖書學會2014年“中國好書”;國家廣電新聞出版總局、全國老齡委向全國老年人推薦讀物。多部作品被改編為影視、專題片播出。另有作品散見于《人民文學》《中國作家》《報告文學》《解放軍文藝》等刊物。中篇小說《槐香》曾被《中篇小說月報》《小說月報》轉載。多篇作品入選各種年度選本。
紀紅建,1978年10出生,1996年12月入伍,湖南望城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報告文學學會理事,中國報告文學學會青年創作委員會副主任,湖南省報告文學學會副會長兼秘書長,文學院辦公室主任。文學創作一級。已出版《中國御林軍》《明朝抗倭二百年》《不孕不育者調查》等長篇報告文學十余部,在《中國作家》等刊物發表《啞巴紅軍》《人民的記憶》《不朽殘碑》等長中短篇報告文學百余萬字。曾獲解放軍文藝獎、《中國作家》鄂爾多斯文學獎、“希望杯”中國文學創作新人獎、湖南省青年文學獎等。多篇作品入選各種年度選本。
見證
——致敬中國鄉村的紅色群落
他們,曾卑微如塵土。
他們,曾吶喊卻無聲。
他們的雙手,被套上了沉沉的枷鎖。
他們的雙腳,被纏上了厚厚的裹腳布。
他們的腰彎了,
他們的腳步遲緩了,
他們渾濁的眼睛,
似乎永遠看不到黑暗的邊緣。
他們,曾有一個共同的名字:
農民!
然而有24小時,
一面繡著斧頭鐮刀的紅旗,
矗立在了他們的面前!
沉沉的枷鎖被砸碎了,
厚厚的裹腳布被撕開了。
他們的腰挺直了,
他們的腳步輕快了。
他們高舉斧頭,
劈開黑暗的夜幕。
他們揮起鐮刀,
收割光明的稻谷。
他們,因此有了一個共同的新名字:
共產黨員!
他們,是這個時代的奠基者,
他們,是這個時代的創造者,
他們,是這個時代的見證者,
致敬,中國鄉村的紅色群落!
致敬,那一面斧頭鐮刀的紅旗!
銘記歷史,回歸初心,彰顯本色
——讀鐵流、紀紅建的《見證——中國鄉村紅色群落傳奇》
李朝全
那些活的歷史亟需打撈與搶救。一位有社會責任感和擔當精神的報告文學作家在搶救歷史方面應該有所作為。鐵流、紀紅建采寫的長篇報告文學新作《見證——中國鄉村紅色群落傳奇》就是這樣一部及時搶救中國農村紅色革命歷史、記錄建國前老黨員生平事跡的可貴作品。中國共產黨如今共有8700多萬名黨員。其中建國前入黨的老黨員不足40萬名,農村老黨員又僅占其一半。這些老黨員年紀都在80多歲至100多歲之間,人數正在一年年地減少。但是,他們每個人幾乎都有一段不尋常的傳奇人生,他們身上所永葆的入黨初心及黨員本色尤其動人。兩位年輕的作者顯然發現了這個題材的獨特性重要性,于是進行了深入的采訪開掘和思考,寫出了這樣一部令人欣喜的作品。
農村老黨員,被譽為“紅色群落”。在建國前的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年代,他們像火炬像火種,照亮了一方土地,點燃了一個地方的革命烈火,為革命和戰爭的勝利做出了重要貢獻。在建國后,這些曾經的戰斗英雄或老兵復員回到了農村,恢復成普通的農民,但卻始終秉守著作為一名共產黨員的本色,在各自的崗位上辛勤勞作、付出,為國家的發展默默無聞地做出自己的一份貢獻。他們的生平經歷,他們的人生傳奇值得被記錄與書寫,需要被銘記。他們是中國共產黨的有機組成,是黨組織金字塔最牢靠的底座與基石。他們的傳奇和人生也是共產黨和共和國歷史的一個有機組成、一個縮影。或許,歷史有國家、民族的“大歷史”和個人、家族或地區的“小歷史”之分。但是,如果沒有個人史這些涓涓細流,就不可能匯聚成民族、政黨和國家歷史的大海。因此,及時采訪搶救那些散落在民間的普通老黨員,書寫、反映他們的傳奇人生,事實上具有銘記歷史的意義及價值。這個紅色群落為新中國的締造和共和國的發展所作出的不可磨滅的貢獻,值得被作為黨史樣本記錄下來,以昭示今日,昭示世人。《見證》所抽取的只是山東莒縣部分解放前入黨的農村老黨員的樣本,屬于取樣調查。但是這些黨員都堪稱普通黨員之楷模,他們都以自己的實際行動印證了一名合格的共產黨員應該是怎樣的、應該怎么做。
歷史是一面鏡子,一道清醒劑和營養劑。銘記歷史是為了從中汲取精神營養與思想啟示,為今天和未來提供有益的鏡鑒。解放前老黨員的故事對于今天黨的建設具有重要的啟示意義。有的老黨員寧愿離婚也不離黨,有的把自己的三個兒子都交給了黨,有的一家有六口人加入共產黨。對于自己的選擇,他們始終堅定不移,從未動搖過。為了信仰,甚至甘愿付出自己的生命。他們的身上充分彰顯了共產黨員的本色與本分,樹起了共產黨員的標本、標桿和標準。從他們的戰斗、工作及生活中,可以看到一名合格的或者的黨員應當具有先進性的思想及言行,應當以身作則、身先士卒、廉潔奉公、勤懇節儉、精誠奉獻,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為人民謀利益、謀福祉。《見證》通過書寫數十位老黨員的故事,為黨員修養、黨員先進性教育、群眾路線教育、“三嚴三實”及“兩學一做”教育實踐提供了一份生動的教材。
共產黨員群體應該是群眾中耀眼光彩的一種存在。就像當年的老黨員,他們是廣大鄉村醒目突出的一個紅色群落。這個群體通過自身放散出來的炙熱與光芒,激勵和感召了億萬人民群眾共同投入到民族解放戰爭和革命戰爭的崢嶸歲月中去,最終贏得了勝利,建立了人民政權。今天,真正的共產黨員依舊應當是民族的先鋒隊、群眾的先行軍。而對于那些不合格的或者是犯錯誤的黨員,我們黨從來都是嚴肅處理的。1937年黃克功團長打死陜北公學女學員劉茜,被處以死刑;1941年,戰功赫赫的肖玉璧因為貪腐、克扣公款3050元,同樣被處以死刑。立黨為公、執政為民、黨要管黨、從嚴治黨是我們黨百戰百勝的決勝法寶。今天,黨內特別是黨員領導干部腐敗現象相當突出,重申黨的宗旨、重溫黨的歷史、重寫鄉村“紅色群落”的故事,無疑有著鮮明的現實指向性和深遠的鏡鑒意義。
黨員不僅僅是一種稱號、一種榮譽,更應當是一種情操、一種修養、一種胸懷、一種理想信念、一種信仰和一種精神。這種信仰和精神的要旨就是除了人民利益,沒有個人的私利;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辛勞和付出,應當是思想先進、言行先進,默默無聞地為黨為公為國家和民族勤勤懇懇兢兢業業地工作,而不是追求個人的功名利祿。這是每一名共產黨員入黨的初心與初衷,是黨員人生坐標的原點和出發點。莒縣老黨員莫正民,當上了共產黨的正廳級干部,辦公室卻設在一個牛棚內,因此人稱“牛棚局長”。他常年在東北農場工作,卻十分清貧,日子過得很凄煌,晚年想要回到老家去,卻不幸在啟程之際猝死。富家子弟王玉璞,一心接濟窮人,被視為敗家子,為了革命他把自己的全部家底全都抵押了,還動員家人參加革命,死后竟連副棺材和一件有棉花的衣服都沒有。黨員李永貞被敵人的手雷炸死,部隊給了100斤高粱作為撫恤,他的父親卻舍不得吃,直到遇到災荒為了救獨苗的孫子才讓家人吃掉,烈士家人從不向政府伸手。曹吉亭當了八路,妻兒連吃的都沒有,就拔一把未熟的稷子磨糧,抽把草屋的草當柴火,討一點鄰居家的腌菜汁烙餅吃,為了充饑,挖完了野菜,還將砒霜浸泡過的高粱種煮來吃,結果中毒,幸虧被八路軍的醫院給搶救過來了。黨員張樹貴一家為了保護《大眾日報》,眼睜睜看著鬼子摔死了大娘的孩子也不肯泄露黨的秘密。女黨員田樹榮為了鼓動熱血青年當兵上前線,自愿嫁給了長得丑的木匠劉紀坤,后來又放棄上縣城工作的好機會,干了一輩子的婦女主任,從來不找組織提要求,一次找組織是為了將自己的工齡改少5年,政府要為老黨員們翻修房子,她也拒絕了。崔麗芬為八路軍王濤撫養他的兒子孟林,寧愿讓自己的親生女兒餓死,也要把孟林養活,這位養母的情義令孟林終生難忘。龐文菊這個“不著調”的媳婦,鼓動丈夫支援前線。閔瑞香忍痛與新婚丈夫分手,送郎參軍,以后又24小時天、一年年地守望著丈夫歸來,最終也沒有等到。劉太源說:“只想著自己,共產黨員的干部還怎么當?”建國后,他帶頭修閘塘壩,修水庫,修道路,為群眾謀利益,并將這些視為共產黨員的本分。
許世彬的故事尤其感人。他在十六年打鬼子、打國民黨、打美國侵略者的戰爭生涯中多次舍身炸碉堡,多次立功受獎,身上掛滿了軍功章,被炸成了腦震蕩和耳聾還堅持回到前線。組織上要委任他職務,他卻堅決推辭,說自己除了打仗啥都不會。復員后本可以進紡織廠當工人,他卻甘愿回家種地,不向國家伸手,連國家給他二等殘疾軍人每年160元的補助款也從來不去領,說是“俺不能占國家的便宜”。他當上村支書,在困難年代,父母餓死了他都不搞特殊化,處事公正、認真、光明磊落。為了保護修渠物資,又落下了腿腳一瘸一拐的毛病。后,為了給自己平反,他和兒子摸索到了北京,又一路打聽來到石家莊找到了27軍,及時次坐上了吉普車,找回了屬于自己的榮譽證明。而當那些被他視如生命的軍功章被小偷偷走后,他的心仿佛被掏空了,委屈地哭了,最終在郁悶不甘和悵惘中離開人世。許世彬的故事充滿傳奇,是一個感人至深的老黨員的故事。他的身上充分體現了黨員的品質
共產黨的宗旨和奮斗目標是全民族、全體人民的幸福生活,是中國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這是黨的立黨之本、執政之基、力量之源。脫離了人民群眾,忽視或淡忘了人民利益,共產黨員就會褪色、變色,黨員的含金量和成色就會大打折扣。正如作者所指出的那樣,黨組織的強大與否取決于其凝聚力和向心力,取決于每一名黨員的信念堅定與否。黨內的貪腐分子正是喪失了理想信念的一小撮人。《見證》一書所要表現的是一種信仰之美、崇高之美,是為我們這個時代所不可或缺的一種精神質素。它通過記述莒縣一批老黨員的事跡,力圖銘記歷史,重申信仰,重申共產黨員本色。這是一部值得向全社會尤其是廣大黨員推薦的文學作品。
種 子 的 本 色
——讀報告文學《見證——中國鄉村紅色群落傳奇》
何建明
讀鐵流、紀紅建的長篇報告文學《見證:中國鄉村紅色群落傳奇》,立即叫人想起說過的話:“我們共產黨人,好比種子,人民好比土地。我們到了一個地方,就要同那里的人民結合起來,在人民中間生根開花。”與我們的人民而言,共產黨人就是革命的種子,在戰爭年代,共產黨人的“種子”作用,就是點燃革命火焰,去組織和動員人民群眾參與消滅敵人的戰斗,直至全國中國解放。
過去,我們一寫共產黨人的形象,一寫戰爭,往往就是那些戰斗在戰場上的英雄,往往就是那些指揮千軍萬馬的領袖和將帥,很少寫到那些生活和戰斗在人民中間的普通共產黨人。《見證:中國鄉村紅色群落傳奇》可以說是在這方面的一個重要彌補,是對中共歷史和共產黨人形象的全新展示,因為它重重地補上了基層共產黨人的那份像泰山一樣份量的歷史性貢獻,它展示了那些來自人民群眾、自己就是人民群眾一員的普通中國共產黨人。他們在建立基層革命根據地、配合抗戰主力八路軍與日本侵略者浴血奮戰,支援消滅國民黨反動派的解放戰爭,以及建設社會主義新中國的戰斗與生產中的獨特風采與不朽功勛。在戰爭年代,這些共產黨人,在自己家園的那片土地上,他們或在敵后幫助游擊隊偵察送信,或潛入敵占區扒路炸橋,有的是一家父子上陣,有的是夫妻共赴,有的甚至同族同根的叔侄妯娌聯手作戰。他們所做的事,看起來并非都是驚天動地,但卻給敵人予致命的打擊,有力地支援了革命主力隊伍,在勝負決定命運的戰爭中,起到了四兩撥千斤的作用。
作品講述的這些感天動地的故事,雖然已經過去幾十年,,但它仍然不失光彩。地處沂蒙革命老區的山東莒縣和周邊縣,都是名不經傳的小縣,但卻是紅色種子盛開異常鮮艷的地方。中共一大代表、常被念及的革命先烈王盡美就誕生于這片熱土,而正是王盡美當年在自己家鄉的土地上播下的革命火種,才使得他的那些窮兄弟、窮姐妹們豪情滿懷、義無反顧地在黨旗下莊嚴宣誓加入了組織,紅色種子由此遍地開花,且形成蔚然壯觀之勢。莒縣北杏村的宋壽田因為認識了王盡美,走上了革命道路,宋壽田又把妻子和年方9歲的弟弟宋延平(即后來成了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的宋平同志)帶到革命隊伍。1938年宋壽田不幸被敵逮捕,犧牲。其妻子和弟弟踏著他的血跡繼續前進。另外兩位同族同鄉農民宋延琴和葛醒家,則受王盡美的影響與引路,在南昌起義失敗之后的1928年,冒死回到家鄉莒縣大羅莊村,在一間農舍里,點燃油燈,帶著5個同村農民在黨旗下舉起右手,莊嚴宣誓……
革命的火種就是這樣一人傳一村,一村傳一鄉,一鄉傳全縣。
抗日戰爭烽火正烈的1938年,熱血青年馬驊回到老家呂家崮西村,與大哥馬躍崳一談起日本侵略軍的罪行時,同仇敵愾,摩拳擦掌,幾個同村小伙子一商量,便拉起了一支抗日游擊隊。幾次與敵人交戰之后,馬驊他們的隊伍威振四方,參軍的農民數百人,成為遠近聞名、威震敵膽的“馬營”部隊。這時,馬驊接受黨的培養成為一名共產黨員。之后根據上級指示,他在“馬營”部隊里迅速發展革命種子,并成立了黨支部。日本鬼子恨透了這支實際上受共產黨進步力量影響的抗日武裝,偽軍則千方百計想拉攏。就是頭口上,馬驊等共產黨員積極串聯隊伍里的進步官兵,使“馬營”成功起義,編入八路軍莒縣獨立團。起義后的“馬營”戰輾南北,建立了卓著功勛。還有一些留在當地的“馬營”中的老黨員,他們則在家鄉的土地上,擦干汗水與血水,重新播種,重新耕耘,使革命火焰越燒越旺、涌現出了一批豐碑式的人物。
長嶺鎮石井莊的黃花大閨女田樹榮,其性格如同她的名字一樣,說話辦事硬朗朗的都像個莊稼漢子。正處解放戰爭轉折關頭的1947年,莒縣一帶的參軍支前工作熱火朝天。女青年黨員田樹榮身為石井村莊莊長,整天在村前村后給男青年們作參軍動員。不知誰將帶頭參軍的矛頭指向了村里那位個子矮、臉上又長了一堆麻子的木匠劉紀坤。“田樹榮,你能把劉紀坤動員去參軍,我們就都報名。”不知誰給田樹榮抬扛。“劉紀坤,你能不能像個男人樣?”田樹榮果然去動員劉紀坤。“不是我不敢,我是怕俺年紀大了,家里又窮,當兵去了以后找不到媳婦……”比劉紀坤小八歲的田樹榮一聽就來氣,當眾說:“劉紀坤你聽著,你要帶頭報名參軍去,我就嫁給你!”長得花一般的田樹榮這樣以身相許,感動了劉紀坤,也感動了全村那些適齡青年,在紛紛報名參軍。幾年后,劉紀坤從部隊復員回到村子,田樹榮如約嫁給了他。在別人看來田樹榮是“鮮花插在牛糞上”,可她自己則非常幸福地說:“能看到自己的男人和村里的青年上戰場,還帶回立功獎狀,這就是我的心愿。”解放后,田樹榮在村上當婦女主任,一直干到1986年。
有個村莊叫前山頭淵村,是當地有名的“紅色村”、“堡壘村”,因為在戰爭年代這個村一直有幾十位黨員支撐著這塊天地。無論是日本鬼子的“三光政策”,還是后來的國民黨反動派的槍炮怎么劈頭蓋臉,前山頭淵村的人沒有軟過骨頭,先后有146名青年當兵參戰,十余名有志青年英雄捐軀。這個在戰爭年代有“銅墻鐵壁鳳凰山,槍炮火藥山頭淵”之稱的小山村,有一個叫小東嶺的自然村。當年只有三戶半人家,當年抗日戰爭時,這小東嶺由于獨特的地理位置,成為八路軍信息傳達的樞紐。日本鬼子和漢奸千方百計想拔掉小東嶺這根“眼中刺”,但始不能成功,原因只有一個:這小小的山嶺上住著三戶半人家中,先后有十八位共產黨員以自己的生命和信仰鑄鍛了這方銅墻鐵壁。
在子彈貼著頭皮飛的戰爭年代,當個共產黨員,就是要生在后,死在前,去用身子擋敵人的刺刀,去用肩膀扛塌下來的天。而有的時候,默默做了一輩子好事,還可能由于一些特殊歷史原因終沒被人抬舉。模山村的崔立芬大娘就是這樣一位當了幾十年“事實黨員”。1943年,老實巴交的農家婦女崔立芬剛生下大女兒,就是這當口,縣上一位領導干部找到她,將一個小嬰兒托付給了崔立芬。血腥的戰爭年代,八路軍將士隨時會犧牲,人民群眾就是他們的后盾。崔立芬在撫養革命后代的日子里,也單線入了黨。一個農家婦女對革命的理解,就是要把“革命后代撫養好,絕不出差錯”。她這樣做了,做這樣的事隨時有殺頭的危險。崔立芬的頭沒有被敵人砍下,但她的心傷得比頭被砍了還痛——為了那位“革命后代”,她自己的女兒卻因為沒有奶水喝和長期缺營養而夭折了……解放后,長大成人的“革命后代”回到了京城工作的父母身邊,但崔立芬因為“無法證實入黨手續”而只能當個在組織名冊上的“事實黨員”。“因為介紹我入黨的同志都犧牲了,俺只有自己知道自己是黨員。能不能過組織生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做黨員的事。”
在沂蒙老區,像馬驊、田樹榮、崔立芬這樣的農村代共產黨員,有數以萬計,他們有的犧牲了,有的參加革命后至今仍然不知下落,更多的人在革命戰爭中,跟著八路軍、解放軍或沖鋒陷陣,或推著小車飛步在送軍糧的路上,或在打土壕分田地的一線,他們有的英名被刻在烈士陵園的豐碑上,更多的則在勝利后回到了鄉親中間,繼續干著“背頂青天,面朝黃土”的莊稼人的活計。他們不居功,也不躺在功勞簿上享福,更不會在掌了些權力后私心膨脹、為所欲為。他們后來多數又成為了鄉親們脫貧奔富、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的帶頭人。楊家嶺有一位名叫盧翠秀的“女支前”模范,解放后她在村里當了60多年村支書,硬是帶領鄉親們將窮山溝建成人均收入過萬元的富裕村。
掩卷《見證:中國鄉村紅色群落傳奇》,我的眼前仿佛看到一群這樣的人:他們的衣著、他們的臉龐,甚至彎馱的后背,與所有的莊稼人沒有兩樣,然而面前困苦和艱難時,他們又走到了別人前面;當需要送給自己家中一粒糧、送走一個兒女時,他們又總是走在別人前頭;甚至需要犧牲生命時,他們依然義無反顧地走在了別人前面,甚至用自己的身軀去擋住敵人的子彈和刺刀……他們就是這樣的人,那些生活在基層,過著最普通百姓的生活,但是他們內心有與眾不同的信仰,內心因此有與眾不一樣的力量,因為他們永遠銘記著自己有一個特殊的身份:中國共產黨黨員,人民中間的革命種子。
鐵流、紀紅建是兩位的青年報告文學作家,創作過多部有影響的作品。他們選擇這樣的一個題材,具有十分重要和深刻的現實意義。在本作品中,他們不僅彰顯了自己藝術上的才華,更多地為全黨和全社會提供了一部制工精良的作品。毫無疑問,在治黨的今天,這部作品是可以成為全黨好好學習的一部難得的黨課讀本。尤其是我們在當今農村和基層單位的黨組織里,許多雖為共產黨員,其實他們已經忘卻了自己有這樣一個崇高的身份;他們雖身在群眾和百姓之中,卻心早已高高在上,甚至懸在空中;他們雖腳踩土地、居于鄉間近鄰,卻做著喪盡天良的缺德事。讓這些人捧著黨章,讀一讀沂蒙革命老區馬驊、田樹榮、崔立芬這樣的共產黨人的事跡,我想必定是一堂好黨課,一支強心劑。
在共產黨員稱號面前,我們都應當牢記這樣一句話:你本是一顆紅色種子,你就該永遠保持種子的本色。革命種子的本色是什么?無私、坦蕩、奉獻、清廉、勤勞、勇敢,以及不求回報、服務他人,就像馬驊、田樹榮、崔立芬那樣……
那些活的歷史亟需打撈與搶救。《見證》一書讀來引人入勝,又有一種信仰之美、崇高之美,是為我們這個時代所不可或缺的一種精神素質。
——李朝全(中國作協創研部研究員、著名評論家)
毫無疑問,在治黨的今天,這部作品是可以成為全黨好好學習的一部難得的黨課讀本。
——何建明(中國作協副主席、書記處書記、中國報告文學學會會長、著名作家)
發貨及時,印刷不錯,整體感覺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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